皇后翻着座次折子:“今年的座次是你一手经办的,其他的我也看了,旁的并没有疏漏的地方,只是这锦川侯府的座次怎么排到这么后头了?”
太子微微一愣,又细细思索起来,随即面上显出几分不以为然:“回母后的话,这回庆典是魏朝立朝的整年,又是太祖诞辰,不光各府国公和朝中重臣要来,好些宗亲也要从藩地赶过来,侯府虽然也贵重,但依次排下来,也轮不到他们靠前。”
皇后认真听了,面上有几分似笑非笑:“那我怎么瞧着一个伯爵府都压在了锦川侯前面?”
太子心头微动,不过自有说法,还没等他开口说话,皇后已经抬了抬手,让宫里伺候的宫人下去:“你这想法是不差的,但考虑有些欠妥了,这世道除了律法之外还有人情,你皇祖母和侯府的老夫人是嫡亲姐妹,彼此感情甚笃,两个姐妹也有多年未见了,想离近了传几句话都不行,你这不是存心让你皇祖母心里不痛快吗?”
太子忙道:“儿臣不敢,儿臣只是觉着侯府中并无人在朝中任要职,而且……”
皇后面色一沉,保养得宜的纤手用力一拍身边的紫檀木小桌:“你这个糊涂东西!到了现在还想诡辩欺瞒我?!平日的孝道孝行礼义廉耻都白教你了?!”
太子十分孝顺,见皇后发怒,忙跪下认错道:“千错万错都是儿臣的不是,母后千万不要因为儿子气坏了身子。”
他说完又解释道:“沈家的座次是底下人安排的,不过儿臣却有疏忽懈怠之罪,请您责罚。”
皇后如何不知道他是无心的,但归根究底还是对沈家瞧不惯,不然也不会这般不上心。
她沉吟片刻,面色虽有和缓,但眼里沉凝依旧:“这次是不慎疏忽,那上回寒梅会的时候你去刁难沈家姑娘,还有上回首辅请人赏雪,你罚了沈家兄妹的跪,这也是巧合不成?”
太子为着这事儿没少挨训,这时候牛脾气也上来了,梗着脖子只道:“请母后责罚!”
皇后看他这模样深感头大,差点冲口而出“你就不跟你老子学点好,偏把这人憎鬼厌的狗脾气学来了。”
不过幸好她及时把这话咽回去,缓了口气道:“你跟我是血脉相连的母子,有什么话你大可跟我说,你跟沈家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说完又瞥了眼太子:“要是说不出,你就在这里跪着,一直跪到什么时候想说为止。”
太子抿了抿唇,又瞧了她一眼,跪在地上垂头道:“不是沈家,是豫王妃……”
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干脆把心一横,扬起头道:“您隐忍了这么些年,难道儿子为您出口气都不行吗?宫里隐约还有风传,说,说当初要不是豫王妃嫁给了豫王,根本就不会有您……您这些年在后宫夙兴夜寐,日夜思牢,豫王妃又算什么?父皇凭什么……”
他把后半句硬是咽了回去,再往下说就是大不敬了。
皇后:“……”
皇后简直要囧死,原来儿子脑补的成了皇上有真爱,皇后没人爱的悲情大戏,这熊孩子怎么就不能学点好,哪来的这些歪心思?
她不知道该发火还是该无语,用力砸了个茶碗到太子脚边:“你这没脸的东西,豫王妃是你长辈,你父皇更是你亲爹,你竟然敢如此非议,这些年的圣贤书都白读了不成?!口口声声说什么孝顺,我看你就是捧了书本子来做做表面文章!”
这话却是训的重了,太子急忙跪下叩头说不敢,皇后这才淡淡道:“你父皇和豫王妃当年是表兄妹,情分好些也是理所应当,就如同你和你余家表妹一般,你别听那些宫人乱嚼舌根子。说起来……你东宫那边也该整顿整顿了。”
她顿了下,神情有些甜蜜,不过很快敛了去:“我悉心料理后宫,不让你父皇在前朝为了这里分神,那是因为你父皇真心敬我重我,哪里有你想的这么不堪?难道在你心里,你父皇母后就是一个昏庸一个窝囊吗?”
余皇后说这些都是真心话,并不是为了训儿子勉强说的。皇上待她很好,明面上该有的尊荣信任也半分没有少给,私下里两人便如寻常夫妻一般柔情蜜意,如今朝里的皇子公主都是她嫡出,宫里的妃妾就阿猫阿狗两三只,连个嫔位的都少见,皇上整月都是呆在她宫里的。
她这样再纠结豫王妃的事儿,岂不是脑子有毛病?皇上过去的事她没参与过,但人要往前看。皇上当初就说过,把豫王妃待做亲妹,所以她也跟着把豫王妃看成妹妹,再说她和豫王妃私底下关系也颇好,太子这般岂不是让她回头在豫王妃跟前难做吗?
余皇后把以上道理跟他一说,又头疼地按了按额角:“你这般作为要是让有心人说几句,岂不成了我挑唆你故意与豫王妃母家不对付,你让我在你父皇面前如何自处?让你父皇怎么跟豫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