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来的很快,在众人的帮助下,卡车被托起,医护人员才将林佳河的脚从车轮下挽救出来。
或许是太疼了,他竟然没有太大感觉。
在救护车中,他看到旁边昏迷之中的吴玦,下意识地去握住那只冰凉的手,就这样紧紧握着,一直不松开。
当然,在医护人员的命令下,救护车抵达医院时,他还是不得不松开她的手。
除了轻微的擦伤,吴玦确实没有任何大碍。昏迷大致是因为惊吓过度。而这一觉,竟然睡了十几个小时。第二天医生来病床上给她做复查时,她才转醒。看到满眼的白色,忽然心中一惊,猛地坐起来,惊慌失措地抓住医生大叫:“林佳河呢?就是刚刚和我一起的那位先生?他怎么样了?”
医生忙安抚她:“那位先生没事,就是脚部严重骨折,恐怕得几个月才能完全恢复。他现在在隔壁的病房,你可以去看他。”
吴玦匆匆跳下床,跌跌撞撞来到隔壁病房,推开门,便看见林佳河的一只脚打着石膏露在被子外面。而他整个人则似乎正睡得无知无觉。
吴玦悄无声息地走过去,站在床头凝视床上的人。他的脸色苍白而憔悴,哪里还是平日那个高高在上的林佳河。是的,她已经成功地让他从云顶跌落在尘埃里。
可是,在这一刻,她真的是高兴的吗?
实际上,连吴玦自己都不知道,一直以来,她到底是真的怨恨林佳河,还只是因为沈童过世后,她需要为自己的孤零感找一个合理的宣泄口。
不能说她忽然释然,但是经过他冲向卡车的那一刻,即使再如何心怀怨恨,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看似倨傲冷漠的人,是真的在为他的无心之过而心怀内疚。那么,这样的人,无论如何都不算是个恶人吧?而她,从此之后,也不可能继续任意恶毒地践踏这种内疚。
原谅他吧!在共同经历过生死关头之后。吴玦想。不,是原谅自己,也放过那个善良美好的沈童。
吴玦伸手抚上他削瘦而发白的脸颊,淡淡笑开,可是不知为何,眼底却涌上阵阵湿润,一滴泪滑下,恰好落在林佳河唇边。
林佳河缓缓睁开眼,看到便是这个看着他,笑着流泪的女人。他静静和她对视,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角,轻声道:“很咸。”
吴玦反应过来,赶紧尴尬地背过身,擦了擦眼睛。
等擦干眼泪,深呼吸了口气,吴玦才转过头问:“为什么要做这种蠢事?我宁愿你为了城中村和我势不两立,和我斗下去。这才是我了解的林佳河。你怎么可能会去为了那种无心之过而买单?”
林佳河握住她的手,直直看着她:“是,你说的没错。林佳河不是个会为无心之过买单的人。我只是想为你的痛苦买单。”
刚刚止住的泪,瞬间又涌了上来。吴玦想,原来自己到底只是个平凡庸俗的女人,也会会一个男人动听的话而感动。
林佳河试探道:“吴玦,让我用我的余生来补偿我曾经对你造成的伤害。”
吴玦摇头:“你已经不欠我,不,实际上你从来就没有欠我什么。就这样吧,我不会再为难你。我们以后也不要再见面了。”
她将手从他掌中抽出来,淡淡对他一笑:“保重,佳河。”
说完,她便转身,一步一步走出病房的门口。
“等等。”他还未到门口,他却又叫住她,,“走到这一步,城中村那里你要怎么办?据我所知,这些其实都是叶市长的一手策划。”
原来他已经都知道。
只是没有自己的顺水推舟,或者说推波助澜,城中村也不会走到这一步。她无意毁掉江城的记忆,也从来排斥那些为了利益而对文化记忆的大肆损坏。箭在弦上,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让其不发。
“走一步算一步吧,总之,我现在会尽己所能将城中村保下来。”说罢,她自己都不禁嘲弄一笑,“昨天我还要亲手拆掉那条老街,现在却又在这里说这种话。我真是个荒谬不过的女人。可即使这样说,大概也只是句空话,我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哪里有本事说拆就拆,说留就留。”
“你先将拆迁时间尽量往后拖,其余的我来想办法。”顿了顿,他似乎是有些无奈的开口,“虽然你刚刚对我说了保重,只是恐怕接下来为了城中村,我们还有一段时间得常常碰面。希望你不要太不自在。”
吴玦淡淡笑了笑:“既然已经释然,就不应该在意见与不见,我之所以说再见,不过是因为自此以后,我还不知道我们有什么见面的理由。现在因为公事,我当然不会觉得不自在。”
“这样便好。”他像是沉默思考了片刻,在吴玦再次迈步之前开口,“你昨天为什么会扑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