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菲自然没有再进去过那家咖啡店,但是每回经过,都忍不住透过玻璃橱窗往内看,下意识寻找郑天野的身影。
有几次,确实是让她看见他毕恭毕敬地给人端咖啡。更加让她牙痒痒的不是滋味。当初当她上司,对她颐指气使的劲儿呢?
罗菲自认已经放弃他,她老妈说得对,一个脾气糟糕精神失常的男人,即使条件再好,也得敬而远之。
她没有什么的大志向,不想嫁豪门成阔太,只想和一个性格不错条件相当的男人,过着平静的小日子。
但郑天野现在这样不瘟不火地待在她的近处,却日渐让她心里升起了一团火。她不愿承认,在内心深处她其实对他期待着什么。比如像往常一样对她死缠烂打——即使她自己并没有打算和他再续前缘。
女人就是这样,你可以主动放弃男人,但被男人放弃,委实是一件不痛快的事。
因为几次隔着玻璃,和郑天野对视,见他面色平静的模样,让罗菲心里更加不是滋味。连和向东的交往,都变得兴趣缺缺。
日子就这样慢慢悠悠到了穿暖花开的季节,郑天野还在咖啡店待着,似乎没有离开的打算。罗菲虽然三天两头能从窗户外看到他,他也会对她礼貌客气地笑一笑,但两个人一直没有正式打照面说话。
直到一个周五,罗菲早早下班,路过那咖啡店时,见门口蹲着两个男人在吃方便面。其中一个便是郑天野。
郑天野是那种养尊处优惯了的家伙,别说是吃方便面,就是看到别人吃,都会嗤之以鼻,敬而远之。
现下自己却像个流浪汉一样,蹲在路边吃得不亦乐乎。
罗菲看到他时,他也正好抬头,两人讪讪对视一眼。罗菲木着脸,不想理会他,大步走过。只是走了几步,忽然又想起,他为什么要吃方便面?难道是因为离家出走没钱了?她之前看到过网上的爆料,说郑天野因为病情的关系获准缓刑期间出国治疗。她这才惊觉,郑天野这个时候原本是应该在国外的,而他竟然已经在他们这个小城市窝了两三个月。想来郑家可能还不知道。
这样一想,便觉得问题大大。
这家伙做事从来不顾他人。现下整个人看起来倒是挺正常,说是来小城清净一阵子,谁知道他怎么唬弄的郑家长辈。
罗菲思忖片刻,皱着眉退回来,对着蹲在地上和方便面战斗的人道:“你在这里郑董他们知不知道?”
郑天野抬头看她,很诚实地摇头:“不知道,他们还以为我在国外。”
旁边跟郑天野一起在吃面的年轻男孩奇怪地看着两人,好似对他们的话不太理解。
罗菲眉头皱得更深,对郑天野招招手:“你跟我来,我有话和你说。”
郑天野将未吃完的方便面让男孩拿着,自己从善如流地站起来,跟罗菲走到离刚刚的位置几米之外的地方。
她转头看他,语气微嗔:“我以为你经过那些事,你做事会成熟些。看来是我错了,你知不知道一个人跑来这里这么久,不告诉你家里人,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郑天野自嘲地笑笑:“我已经三十多岁,不需要家长监护。再说,我已经安排好,每个星期都会和家里联系,只是没让他们知道我在这里。我不想再靠家里庇护,只想一个人呆在没有人认识的地方,修身养性清静清静,也想体验一下这种最普通的生活。”
罗菲姑且信了他,又道:“那你怎么会去吃方便面?以前不是最鄙视那些垃圾食品么?难不成真的是要全面体验生活?”
郑天野脸色好似有些尴尬:“过来的时候没带多少现金,不好刷卡怕被家里发现。咖啡店的工资又太少,所以就……”
罗菲一口气快噎住,这几个月来,她见郑天野在这里很是自在,从来没想过他会有这种问题。想了想,又问:“那你现在住在哪里?”
郑天野:“租了一个房子,就在附近。”
“你带我去看看。”
“不……不用了吧。”
当然,郑天野最终还是带罗菲去了他的租房。
而罗菲万万没想到的是,他所谓的租房,不过是一间十平米的顶层阁楼,屋子里很凌乱,堆着几箱方便面,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食物。
“你就住在这里?”
郑天野点头:“反正就是睡觉的地方,又没打算长住。”
好吧,没打算长住,但是已经住了三个月。罗菲揉了揉自己发疼的额头:“郑天野,你告诉我,你到底打算做什么?或者说,你到底什么时候离开?就算你快活日子过够了,想体验这种穷苦人的生活,但三个月也够了吧?”
郑天野不置可否:“以前在家确实是不知人间疾苦。但这三个月的独立生活,让我知道很多东西并非金钱可以买来,快乐感也并非是建立在物质上。我在咖啡店认识的几个年轻人,他们出身贫寒,住着小房子,但是每天都很快乐。而我呢?一直以来,物质上什么都不缺,可真正快乐的时光微乎其微,所以我才会生病。我现在想像一个普通人一样,认认真真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