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狼群的那几年,她体会过胜利的狂喜,体会过失败的愤怒,也感受过饥饿的无助,却独独没有现在这般复杂的感情。
她的愤怒夹杂着痛,一遍一遍洗刷着她的脑海,到了这个时候,游绮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相信了游家的每一句话。
“我早已将你看作我亲生的女儿。”
“绮绮——”
“妹妹妹妹!”
……宠物?
“小姐,您脸色不太好,需要帮助吗?”从后视镜里偷偷看她的司机终于忍不住开口,虽然这个脾气古怪的小姐向来都是冷着一张脸,但此时,却特别有一股寒冷透骨的错觉。
游绮不说话,司机只得继续开。
回了游宅,游绮拿出通讯器,看到上面满格的能量时,稍微怔了怔。
她忽然想起几年前游枢锦还只能充几个通讯的量的夏鲁时候的事,游绮不知道为何会突然想到那么早以前的事,她只是怔了怔,然后将准备拨出的号码消掉,重新把通讯器放回书包。
公正的说,游家的人确实对她很好,非常好,好的挑不出一丝错来。
特别是游爸,不知情的人根本分不清游枢锦和她到底谁才是他的独子。
从游家人的所作所为来看,的确像是真正把游绮当做亲生女儿来对待,但是反过来,叶佳的那番言语也能站住脚。
户口,在人类的社会里一种法律凭证,代表你是谁家的人,如果没有,那么游家的“将你看作我亲生的女儿”也仅仅只是口头说说而已。
再久远一点,游家收留她的时候,她还是一只近似野兽的狼孩,在那个时候难道游爸就想的是要将她当女儿看待了?这不可能——至少在当时,一部分人是将她当做新收的新奇宠物来对待。
最开始的事游绮不在意,她心底的愤怒,只是因为她相信了游家人是真的将她看作家族的一部分,而如今,有人告诉她,那只是一个“说说”而已!一张纸游绮不在乎,她在乎的是一个可能存在于她面前的假象,这个“可能”,让她愤怒,让她……痛。
当晚上游枢锦又拿着掌上游戏机混到游绮房间里来玩的时候,游绮看着他的背影半晌,终于忍不住开口:“哥哥。”
“嗯?”某人刷的丢开游戏机,屁颠颠的滚到游绮面前。“要和哥哥玩吗?玩什么玩什么?”
“当初为什么要从别人那里要走我?”
“咦?”游枢锦吃了一惊:“你那时候那么小,还记得吗?”
游绮专注的看着他,清澈眼瞳深处,有一抹不易察觉的金鳞,随着眨眼的频率,出现,再消失,消失,再出现。
“为什么?”游绮再次问。
因为游绮的表情和往常无异,游枢锦也没有起疑,他连回忆都不用,直接脱口而出:“很美,哥哥看见你的一瞬间,好像时间的停滞了一样……这么说好像很奇怪,总之第一眼,哥哥就决定要带走你,对你好,给你所有世上最好的。”
两人默默对视良久后,游绮推开了游枢锦一脸正经认真的脸:“我胃部不适……”
“什么?!怎么了!吃了什么东西了!医生!快叫医——”
游绮挂着嫌弃脸,打断了游枢锦的大喊:“是你恶心着我了。”
“什么?哥哥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你居然说恶心——呜呜呜妹妹你好坏!”
游枢锦好像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能平静游绮的内心。
“妹妹妹——!!!”游枢锦忽然一脸震惊结巴着抓住了游绮的手臂。
“?”
“你你你刚刚笑了!”游枢锦发现新大陆那般满脸狂喜,黑白分明的眼瞳里只倒映着游绮的影子。
笑了?游绮摸了摸自己的嘴角,一脸茫然。
“你再笑一个给哥哥看!”游枢锦乞求道,只差没在地上打滚了。
笑有什么难的?游绮学着其他人类的笑样拉起了嘴角。
“……咳,算了,妹妹你还是想笑的时候再笑吧。”不知为何,游枢锦移开了视线,望向天花板。
“?”
下午有体育课,虽然校服需要量身定做,但运动鞋就不用了,今天是运动鞋发下来的日子,也是体育课第一次训练长跑的日子。
学校里的课,游绮唯一不那么讨厌的,就是能跑跑跳跳的体育课了。
上课铃一响,教室里稀疏待着的同学就开始结伴往操场走,游绮正准备走出班门,忽然一个矮矮瘦瘦的女生犹犹豫豫的走了过来,低着头用眼神瞟她,怯怯道:“要不要一起走?”
游绮望了她一眼,认出是那天被女胖子欺负的学习委员:“不要。”
这种和叶佳同样的开场白,答应了以后说不定又是一个叶佳。
游绮从心底觉得人类麻烦,不想再多给自己找不愉快,于是想也没想就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