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慈悲(153)
在这样重要的人才选拔的考试之中,皇帝的选题既不是经史子集,也不是时政分析,反而只是“储君”两个字?
此时将命题定为“储君”,这题难,也不难。
难是在于,这些贡生们如今已是天子门生,若是一个不好,极容易得罪眼前的皇帝,或者得罪未来的皇帝。
不难在于,此题与其说是考验贡生们的才思见地,不如说是在考他们的忠诚和胆魄。若是答得好,将来自然不愁平步青云的机会。
当福康昨夜伺候着永泰帝写下这封命题诏书的时候,他心中就已经暗暗有了计较:自从太子还朝以来,永泰帝一直在用太子制衡晋王和辅国公府,同时也存了不少历练太子的意思。这几个月太子监国,朝中诸事倒是没出什么岔子。
适逢三年一度的恩科,恰好是为今后延揽人才的重要措施。今日在这奋笔疾书的年轻贡生们,大多数年岁上也与太子殿下相当。他日多番历练,也保不齐会出几个未来的肱骨之臣。自今日殿试开始,便以“储君”二字让他们与太子殿下之间有了连接,这便是为太子将来储备人才了啊。
留给贡生们答题的时间还长,福康宣读完试题,便扶了永泰帝先到后殿歇息。今日被请来一同判卷的中枢大臣、内阁学士们,以及太子、晋王等,早已恭候在那里。
见永泰帝进来,大家都起身行礼,皇帝不等大家说话,含笑着随意招了招手,道:“都坐吧。今日可是个大日子,今后的国泰民安,都指着殿中的这些学子们呢。你们今日替朕和太子延选国之栋梁,也是有功之人,朕今日,可是不能受你们的礼呢。”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那边的罗汉床上坐了下来。
为皇帝和太子延选国之栋梁?
皇帝此话,落在晋王他们的耳中,就显得格外刺耳,楚彦和安耀扬面色如常,却交换了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皇帝此语,便是又公然的强调了一遍,楚更的继承人地位!
虽然之前几次三番,皇帝也敲打过晋王,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可是晋王他们又怎么会甘心呢?晋王从心底里认为,出生之时,他和太子之间也无非只是差了一个嫡子的身份而已,更遑论如今,晋王之母亦为中宫皇后,他从来在朝中办差,自认也不必太子差。
而中书令周同济,太子太傅沈尚佑等人则是受宠若惊。皇帝爱才惜才,不过跟他们客气了一番,他们可不敢理所应当地接受。就着皇帝此语,沈尚佑答话道:“今日殿中学子,俱是天子门生。微臣等只是略尽本分,实在不敢居功。更何况,今年春闱一事,全赖太子殿下操办。”
永泰帝拿了一块果子吃了,又揩了揩手,示意福康将这些点心果子也分发给众人垫一垫肚子,方才开玩笑地说道:“哼,沈太傅,倒是时不时的懂得替太子邀功,待朕赏了太子,你再拿着朕的赏赐到你这徒弟面前讨好不成?太子是替他自己做事,又何来讨赏一说?”
沈尚佑对永泰帝的态度倒是十分满意,闻言也只好讪笑道:“是,殿下英明,陛下圣明!”
永泰帝知道他从来不擅长这样溜须拍马,没想到沈太傅今日倒是一反常态,还懂得说几句他爱听的,想必定然是有别的所求。于是永泰帝干脆戳破他,直截了当地问道:“说吧,这些个贡生里头,又有哪个能入了沈太傅青眼的?也让沈太傅舍得自己一身傲气,来称赞朕的圣明了的。”
沈尚佑实在是耿直,于是躬身说道:“恕臣直言,臣一直看好一位叫:杜仲,的贡生。”
永泰帝不置可否点点头,又问其他人道:“嗯......,很好。你们呢,中书令和辅国公,听说你们也都已阅过他们春闱时的卷子了,可有什么中意的人选?”
其余人等都不约而同摇头,答道:“今日殿试,自然是恭候陛下圣裁钦点!”
在这样的场合不知避嫌,反而公然说出考生的名字,这样的做法也就是沈尚佑这样的腐儒做得出来。
永泰帝十分满意大家的反应,说了一个“好”字。似是突然想起来,又转过头来问楚更:“杜仲这个名字,朕怎么听得有些耳熟?”
楚更本来也并未打算隐瞒,此时又不好提起秦婉婉,只好委婉提醒道:“启禀父皇,从前秦端之大人曾经递过折子,其中提起过此人。”不过那个时候,秦端之是上折子请求放秦婉婉归家,许她与指腹为婚的未婚夫杜仲完婚。
太子在御前一向稳重,善于掩饰,只是方才答话之时,眼中却或多或少有些躲闪和焦虑。此举落在永泰帝眼中,他已经猜出楚更所在意的事秦婉婉,也知道太子所担心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