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化的是他而不是她。
是他亲手把自己逼入了一个死局,跟自己作对,跟自己较真,在密林里不断地鬼打墙,却怎么也走不出去。
这一瞬间,方向感尽失,李雾完完全全地迷路了。
他恍惚起来,放开了岑矜,低靡得像团轻忽的灰烟,随时要散尽。
岑矜见不得他这样,心促促地跳痛着,想用两只手去牵拉他,确认他还是实体,尚存热能。
才触及他指节的下一瞬,李雾似被刺到般扬手避开,唯恐慢了退后一步。
岑矜哽住,目光骤暗,没有再上前。
“别施舍我了,你根本不喜欢我,”少年站在阴影里,像个失血过多的人一般,面色惨淡,用虚弱下去的声音做着一些临终前的悔告,“没有周绥安也会出现别的男人,可以让你光明正大地介绍,相处,互爱,而我永远不合格。怎么才能赶上你,怎么会这么难,真的要跑不动了。
姐姐,不该喜欢你还逼着你喜欢我的,对不起。”
一席话毕,他恍若梦醒,大步往门口走去。
岑矜头皮涌出阵阵麻意,追上前去。
砰!少年已摔门而出。
劲风扫来,岑矜被决然隔住。
李雾一刻不停地疾行着,泪流满面,剧烈地哭喘让他脖颈与额角都青筋偾起,像个狠栽一跤浑身疼痛的孩子。
长这么大,别的苦都能咬紧牙关死扛过去,只有她,所有的泪都是因为她,他真的不想再为她哭了。
“李雾!”
女人的呼喊奔袭过长廊,利箭般穿透他耳膜,李雾步伐微滞,而后狠揉一下左眼,头也不回迈入轿厢。
转脸一瞬,他从电梯门的空距中看见了外面的岑矜。
她立在那里,细瘦的一道,面色木而凄,没有再追来,只是望着他。
李雾偏了下眼,又难以自制地看回去,直直地看。在顽抗还是在期待?他无从得知。
女人的眼神,似一种评判,一种遗憾,一种哀怜,一种谢别,唯独没有挽留。
刹那间,李雾绞拧起眉,怕不经意释放完他那些站不住脚的微渺尊严。可他还是撑不住了,双眼再度汹涌,近乎面目不清。
下一刻,门合拢。
铡刀一般,彻底割断二人视线。
第74章 第七十四次振翅(“爱情本身无尺度”)
岑矜在走廊里站了很久,像站在滂沱的瀑布下那般窒息。男孩最后痛哭着看过来的样子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让她难受至极。
后来感应灯灭了,岑矜也没有动,眼眶几度升温,但她没有放任泪腺失控。
伤心吗?失望吗?还是愤懑?都不尽然。
更像是一种无力,横亘着她整个身体,她寸步难行。
许久,女人才回了头,回到家中。
房子里比以往昏暗,只有客厅灯亮着,还是她刚开的那一盏。她走回茶几旁,躬身拿起那件大衣。
这个动作让另一张纸片状的东西飘落下来,岑矜接住,拿到眼前。
原来是另一张票据,今天日期,印着白天送洗的几件衣服的材质与价格。
岑矜看了会,把衣服跟小票一齐放回原处,身心俱疲地回了卧室。
刚进门,一眼就看到被收拾得一丝不苟的几乎不见褶皱的床褥,她跟李雾的睡衣都整齐叠放在床尾,挨在一起。
岑矜忽然就红了眼圈。
人的感情怎么会那么生猛却又那么易碎呢。
昨晚还欢愉地偎依在一起,今天就闹得不可开交,仇家一样分道扬镳。
岑矜摘了发圈,倒回床上,扯高了被子,像是被卸去外壳的牡蛎或蜗牛,只能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掩护自己。
……
―
第二天大早,岑矜去了趟F大,决定跟李雾把话讲清楚。
她不喜欢被曲解,更排斥无缘无故的冷战,哪怕是关系的收尾,也必须有字迹清晰的描述。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再重蹈覆辙。
路上她给李雾打了两通电话,都无人接听,不是关机,也不是屏蔽,是手机的主人任由它响,却不想给反应。
极力无视掉心头溢泛的忿忿,岑矜直接去了李雾的宿舍楼。
周日校园里学生不多,树木道路都显得异常清冷。
岑矜来得次数不算多,但怎么去李雾的宿舍,她却记得很清楚,轻车熟路。
到楼下时,她又给李雾拨了通电话,算最后通牒。
少年仍旧没接。
岑矜直接走了进去,宿管阿姨在大堂将她拦截下来,问她找谁。
女人面色凛白:“302的李雾。”
阿姨问:“你是他谁啊?”
“我是他――”岑矜顿了顿,语气确切:“女朋友。”
阿姨对李雾印象深刻,但眼前这位却很面生,她半信半疑,一边坐回去,一边找册子:“那要登记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