涸辙双鲋(75)
心藻看着他们三人吵吵闹闹不由得笑了,笑着笑着又觉得难受,自己躲进屋子里,摔在被褥上,默默流泪。
一天中午心藻路过西市牌楼,人头攒动,人们抻长了脖子朝西市刑场上张望着,心藻走近了一看,认出刑场中那个穿着囚服的囚犯,正是江东楼。
江东楼跪在高高的刑台上,毒日当空,他避无可避,额头的汗水流到下巴,湿透了胡须,掉在木枷上,他身上的囚服也是一圈一圈的白色汗渍,领口又被汗水浸湿。
有官员一一列数了江东楼的罪行,结党营私、私相授受、陷害忠良、祸国殃民……心藻很仔细地听每一条罪名,却没有一条是指认江东楼强逼楚伋做他的娈童。
罪行读完有官员上前验证囚犯是否本人,之后让江东楼画押,江东楼哆哆嗦嗦笔都捉不稳,耽误了一阵子,随后又是宣读圣旨,光是砍头前走程序就过了好长时间,围观的人群早就不耐烦。
“怎么等这么久,还砍不砍啊?这鬼天气真是热死人。”有个抱孩子的大姐说,“不砍我就回家做剁椒鱼头了。”
心藻转身要走,无意中看到江尽忠站在人群里,仰视着刑台,心藻从他旁边经过,江尽忠并没有发现她。
除了这些看热闹的人们,对于江东楼,大概只有爱他或是恨他的人才会愿意留下见证他的覆灭,而心藻对他已经毫不关心,不想耽误寻找楚伋的时间,心藻挤出了人群,朝着街头巷尾走去。
心藻走过一户人家的后门,叫卖着自己的绢花,后门吱哑一声开了,有人探头出来,盯着心藻背影看了一阵,忽然一声尖叫,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心藻觉得奇怪,回头看去,正看见一个两年未见但她再熟悉不过的人。
那人把手指放在嘴上,示意心藻别出声,心藻点点头。
“细荷,外面卖什么的?”院里有人在问。
“哦,回奶奶,是绢花。”珠燕假装若无其事地回答道。
“好看就买点回来。”
“是。”
珠燕回了院里的奶奶之后,没再跟心藻说什么,转身回去,心藻心情激动地等着她。
不一会,珠燕拿着一些银两出来,放在心藻篮子里,挑了一些绢花走。
心藻知道珠燕在这家里做丫鬟,怕惹她受罚,不敢跟她说话,只是默默掉眼泪,珠燕也眼圈红红地看心藻,伸手帮她擦掉眼泪。
“细荷,好了没有?”院里的奶奶又在催。
“好了好了。”珠燕赶紧回奶奶,最后不舍地看了心藻一眼,拿着绢花回了院子。
院子的后门关闭,心藻蹲在墙角哽咽起来,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擦去眼前的模糊,她忽然发现篮子里多了一张字条,是刚才珠燕跟银两一起放在她篮子里的。
心藻把字条展开,上面是珠燕仓促的字迹:金紫医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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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藻急着寻到金紫医馆,医馆的人问她姑娘来看什么病,她上气不接下气地问他们,认不认识一个叫楚伋的人,这时杜金紫听见声音,披着外袍从屋里走出来,上下打量心藻哼了一声说道:“你们可算是有人来寻他了,都在我这白吃白住好久了。”
杜金紫一边领着心藻进屋,一边告诉她,原来当时楚伋重病昏迷不醒,杜金紫那天带着徒弟一大早就被叫去上门给楚伋看病,正把着脉,忽然江府里有人偷偷传回江东楼在朝堂被当场羁押的消息。杜金紫怕连累自己,想跟徒弟从后门赶紧离开,一个丫鬟突然跑出来跪在他面前,求他把楚伋救走。杜金紫看楚伋确实病重,放着不管会有性命之忧。
“于是我一时昏了头,才跟徒弟把他偷偷从后门带回了医馆。”杜金紫语气不善地说,“这人也救了,病也治了,就是没人给诊钱了。姑娘,你跟他什么关系?”
心藻脸上一红:“他、他是我男人。”
杜金紫:“哼,总之你得给我药费,我可是给他用了不少好药。”
心藻:“一定!”
杜金紫把心藻领到医馆内院的厢房,撩开帘子让心藻进去:“他还未完全康复,时睡时醒的,醒了也没法下床,只当这里还是江府,没法子,让江老爷囚禁了太长时间,伤了神智,总是不太清醒,你看看他还认得你不。”
心藻走进屋里,床上躺着一个人,身上盖着被子,动也不动,只能听见他轻微的呼吸声。心藻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边。
终于见到他,眼前却总是看不清,心藻胡乱擦掉眼泪,想看清楚伋现在的容貌。
他瘦得不成样子,脸色惨白,眼眶凹陷,在梦里还皱着眉头。
“楚伋……”心藻轻轻唤他名字,“我回来了。”
楚伋原本规律的呼吸声断了一下,他迷迷糊糊醒过来,莫名看了一眼正注视着他的心藻,随后又闭上眼,似乎想继续沉浸在睡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