涸辙双鲋(5)
“楚伋!你醒醒。”
楚伋睁开眼睛,眼睛让他哭得肿了,布满血丝,声音也很沙哑,“陈心藻,我……有点难受……”
“你是不是发烧了?你得去看郎中……”陈心藻把他胳膊架在肩膀上想扶他起来,但楚伋昏昏沉沉站不稳,两人一起跌倒在地上。
这样下去他会死,浑身灼热、神志昏迷,爹爹请不起郎中,她的弟弟就是这么夭亡的,陈心藻忽然有点着急了。
她用被子把楚伋裹起来,自己跑出屋子去找人。
自己住的地方平常就没什么人,更别说是清晨,她只能去其他地方找,可她从未涉足过江府其他任何地方,只能无头苍蝇似的乱走,这样可能会犯了江府的规矩,但她顾不上那么多了。
走得晕头转向,忽然有人在她身后问,“你在这干什么?”
陈心藻急忙回头,那人正是她在这江府唯二认识的人之一,江尽忠。
“管家大人!”陈心藻像是找到救星一般,急忙告诉他楚伋发了高烧。
江尽忠听了依旧是不咸不淡的表情,”他在哪?“
“在、在我房间……”陈心藻意识到自己可能闯了祸。
“走吧,我带他回去。”江尽忠抬脚走在前面。
他们回到陈心藻的住处,楚伋还躺在地上昏迷着,江尽忠把他扛起来就离开,再未跟陈心藻说过一句话,也未曾再正眼看她一眼。
只剩自己一个人,陈心藻关上房门,在门后哆哆嗦嗦缩成一团。
江尽忠随后叫了郎中,给楚伋诊了脉开了药,江老爷回来听说楚伋病了,便来他房里看看,楚伋面色苍白,眉头深皱,江老爷觉得他这付样子实在令人生怜,于是便屏去左右,脱去楚伋的衣服与他行事。楚伋毫无挣扎之力,浑浑噩噩中只觉得十分痛苦,意识不清地叫自己的父母,同时还叫了一个名字,心藻。
不知昏了多久,楚伋觉得口干舌燥,他眼皮沉重,勉力睁开,发现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卧房,身上换了一件新里衣,旁边立着一个丫鬟等着给他喂药。
丫鬟说老爷之前来过,楚伋身体里还留着老爷的东西,他知道发生了什么,刚才并非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楚伋仍然觉得头很沉,扶着额头问,“老爷已经走了?”
丫鬟端上药汤,“还没有,在厅堂。”
“厅堂?做什么?”
“老爷正在审人。”
“审人?谁?”
“是新来的那个姓陈的姑娘。”
陈心藻?楚伋一惊,直接翻身从床上跌下来,丫鬟吓了一跳,药汤洒一地,“楚公子,你做什么?”
“我去找老爷。”楚伋病中浑身失力,走几步就歪靠在墙上,丫鬟只好过去扶了他。
陈心藻怎么也没想到第一次见到江老爷,竟是这种场面,她被带到江府一个厅堂里,老爷高坐在上,江尽忠在旁侍候着,陈心藻跪在下面,连头也不敢抬,只顾着发抖。
江老爷喝了口茶,“是夫人送你来的?”江老爷说话很有威仪,但他并未发怒。
“是……”陈心藻回答。
“家中是做什么的?”
“小女父亲在夫人娘家坐馆,教夏小公子读书。”
“可曾中过什么功名?”
“未曾,全靠夏家接济才能活。”陈心藻老老实实回答。
“哦,原来如此。”随后老爷只顾着喝茶,不再说什么。
这时从旁传来跌跌撞撞的脚步声,一个丫鬟扶着虚弱的楚伋赶过来,他只看了陈心藻一眼,马上跪倒在地,“老爷,都是我的错,跟她没关系……”
老爷仿佛没看到楚伋一般,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反而放下茶杯,对陈心藻训话说:“入了我江府,就要守规矩,你爹既是教书立人的先生,怎么养出的女儿这么不守妇道?还得要我这个夫君来管教。”
老爷训话比自己的爹训话还要吓人,陈心藻紧紧捏着自己的衣角,一句话都不敢说。
“尽忠,拿家法小惩。”
江尽忠立刻听令,从一块屏风后面拿出一根暗红斑驳的鞭子,鞭柄处磨得光泽可鉴,一看就是用过很多次了,陈心藻浑身瘫软跌坐在地上。
老爷对周围的下人们说:“主子受罚,下人们看不得,都下去吧。”一时人都走了个干净,厅堂里只剩老爷江尽忠还有楚伋陈心藻四人。
“动手吧。”老爷随手一挥。
江尽忠像平常那样面无表情,像一个只会听命行事的傀儡,手里拿着鞭子走向陈心藻。
楚伋此时已经内疚之极,如果不是自己去找她,怎么会害她面临一顿鞭子,他跪到老爷脚边,“咚”得一声磕在地上:“她受不住!你打我吧!”
江老爷俯身用手托起楚伋的下巴,楚伋的眼泪已经顺着脸颊滑下来,江老爷用怜爱的神情看着楚伋,耳语道:“你还病着,我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