涸辙双鲋(38)
夜已深了,夏清言让翠姨送心藻回去歇息,顺便看看心藻缺什么给安排一下,翠姨一迈进心藻的院子就皱起眉头,嫌弃这院子太破,回去便跟夫人说,老爷太偏心,让心藻住的是最偏远的老院子。
“尽忠管家说老爷那男宠可是住在碎玉轩,那不是咱们江府最雅致的园子吗?怎么我们心藻姑娘就得住那么偏僻的地方。”翠姨跟了夏清言二十年,在夫人面前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
“碎玉轩都给人了,老爷看来是真的宠那姓楚的。”夏清言思量着,“我得见见这姓楚的,别等之后又被老爷宠出一个李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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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回来,心藻便不能整日缩在自己的住处,一大清早,心藻起来梳洗,又去了夫人那里请安。
夏清言见她来了很高兴,说道:“心藻,我正跟老爷商量,给你换个好点的住处,能离老爷近些最好。”
离老爷更近那不是要了心藻的命,“为、为何,我现在住的地方也挺好。”心藻急忙说,她看了一眼旁边的翠姨,翠姨微笑着:“姑娘啊,夫人对你这么好,还不快谢谢夫人,让你一个人住那个又老又旧的院子,老爷可真忍心,咱们府上又不是没地方。”
“谢谢夫人……”心藻没办法,只好接受夫人的安排。
夏清言笑着说:“不用谢我,日后你自己要争气才好。”
心藻正在内心叹气,丫鬟从门外进来报告:“夫人,姓楚的来了。”
夏清言脸上的笑容一转眼就不见,她正襟危坐,拿起大夫人的架子:“叫他进来吧。”
心藻想告退,夏清言拦下她。
“心藻,你留下看着,待我给他个杀马威,叫他之后也不敢仗着老爷的宠幸欺辱你。”夏清言说这话时,一副如临大敌似的表情,这真让心藻哭笑不得,楚伋哪有欺负过自己,想想又不对,一开始确实想欺负她来着,但这欺辱跟夫人说的“欺辱”恐怕不是一回事。
夏清言盯着门口,像是马上要进来的是什么虎狼之人。她夏清言虽已三十多岁,但从小锦衣玉食,嫁给江东楼之前更是没吃过苦,没受过气,所以她凡事最重面子,淑女的矜持中透出一股单纯憨直,面前的人恭恭敬敬,就觉得是个好人,要是谁敢在她面前无礼,她就觉得肯定是个坏心思的家伙。
夏清言想起之前的事还觉得堵心,那时江老爷宠幸一个叫李蓉的小倌儿,把他宠得那叫一个趾高气昂,差点把一向性子温婉的夏清言气出病来,但夏清言一个大家闺秀,打死也要拿着架子的人,不稀得跟个泼妇似的骂回去,只是每天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默默掉泪,扭头就要回娘家。
回了娘家冷静一阵子,又怕人指摘她这个妻子不合格,特地帮江东楼纳妾,以免担个妒妇的名声。
之前夏清言觉得都是自己太软弱,才助长了男宠们的嚣张气焰,这次回来,夏清言决计再也不能让任何人踩在自己头上……
楚伋慢腾腾走进夫人的房间,先注意到心藻在一旁不安地坐着,于是似笑非笑地朝心藻抛去眼神,心藻看他这副毫不拘谨的样子,更加担心了。
“夏夫人。”楚伋抱拳行礼,夏清言马上皱了眉头,既然是老爷的宠侍,就应该行女子的万福礼,楚伋第一步便做错了。
夏清言还没说什么,翠姨在一旁先开口:“看着人模狗样的,不知怎么就动了歪心思,喜欢傍男人。”
楚伋顿时被这话勾得火起:“你说谁?”
翠姨待要再说,夏清言朝她摆摆手:“算了,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夏清言转向楚伋:“你是叫楚伋?”
“就是在下!”楚伋答。
“你既然已经入了江府,就要守江府的规矩,不得逾越。”夏清言开门见山,她也不想跟江东楼的男宠废话。
“我明白,江府的规矩总是一大堆。”
夏清言耐着性子继续说:“按规矩,新来都应有试刑,但怕打坏了老爷心疼,你记着不要犯错便好。”
“还有,心藻是老爷的妾室,你也不得无礼,对她也需恭恭敬敬,就像对我一样,明白吗?”
“明白。”楚伋看了心藻一眼,语气没那么冲了。
楚伋被打发走了。翠姨在旁跟夏清言说:“我看这小子,比那个李蓉还不识相。”
”你别提那人了,提到我就头痛。“夏清言扶着额头说。
“知道了夫人,都是我多嘴。”
江老爷那边,夫人回来,帮他打理内务,府上一切终于恢复正常,但夫人的存在总是令人不太自在,当初江东楼寂寂无名之时拜礼部尚书夏鼎臣为师,又娶了夏鼎臣的女儿,靠着这层关系才慢慢坐到现如今的地位,夏鼎臣虽然年迈已经告老还乡,但他的学生为官众多,以夏鼎臣为首结为一党,在朝廷中的威望不减,江东楼位高权重,也仍然要受夏鼎臣的掣肘,对夫人也需得相敬如宾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