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妙在厨房门口找到了自己的碗,米粒几乎都被撇干净了,稀得几乎只剩下水,妙妙也不计较,坐在门口台阶上,双手捧着碗呼啦啦喝完了。
张家一家一共六口,外祖父外祖母,还有舅舅舅娘,以及两个表哥。他们的餐桌是四四方方的桌子,永远没有妙妙的位置。
不过这也没办法,她娘在世时她都坐不上去,更别说她娘已经死了。
粥汤入肚,肚子里有了东西,也就不那么饿了。
妙妙拿起自己的小背篓,往里面放了一把镰刀,喊了一声大黄狗的名字,一人一狗一起上山割草去了。大黄狗的尾巴摇得欢快,作为她的护卫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边。
妙妙的娘是张家的幺女,本来已经到了可以说亲的年纪,家里都已经替她看好了人家,只差着定亲时,偏偏出了岔子,妙妙娘竟然有了身孕!
这是极为不光彩的事情,让张家在村子里丢尽了脸面,到底是疼宠过的小女儿,再加上妙妙娘以死相逼,还是让她将妙妙生了下来。娘在的时候,妙妙还有大屋子住,和娘一起睡,可也许是受不了村民们的非议,也或许生产的时候亏空了身子,她在去年秋天的时候病死了。
在张家人看来,妙妙是外面的野种,让他们丢尽了脸,自然得不到好脸色。好屋子是没法住的,只能去睡杂物间的小床,好东西也是没法吃的,只能在旁边看着咽口水。过了年她就五岁了,能干活了,家中一大半杂活都交给了她。
不过也没关系,她还有条狗陪着呢!
狗是她娘在路边捡回来的小狗崽,母女俩一起养大的,现在都快比她高了,是她娘唯一留给她的遗物。看在还能看家护院的份上,舅娘才没有赶走它。
妙妙背着小背篓上了后山,大黄就在前面给她开路,一人一狗到了割草的地方,妙妙把背篓放下,挥舞着镰刀开始干起活来。大黄绕着她跑了几圈,汪汪叫了两声,便朝着远处跑开。
妙妙也不在意,埋头继续干活,没过多久,等她累到气喘吁吁的时候,大黄也咬着一串果子跑了回来。
大黄狗的尾巴不轻不重地拍着她,带着催促之意,妙妙就把镰刀一丢,抱着大狗席地而坐。大黄把果子丢到她怀里:“汪汪!”
早上就喝了那么一碗稀粥,妙妙早就饿了,也是现在时节好,漫山遍野都是能吃的东西,她也不怕舅娘饿着她,大黄能偷偷给她找好吃的。
野果甜津津的,汁水丰足,妙妙一口气吃了三个,才将最后一个喂到了大黄的狗嘴里。
她拍拍肚子,说:“要是每天都能吃饱就好啦。”
“汪汪!”
“要是我爹来接我就好啦!”
“汪汪!”
妙妙抱着大狗,摸着它热乎乎毛绒绒的身体,又说:“等那时候,就让你做大将军狗!”
“汪汪汪!”
妙妙也不知道自己的爹是谁,所有人都说,她爹应该是个游手好闲的混子,花言巧语骗了她娘后没了踪影。谁也没见过她爹的模样,可听她娘说,她爹是个大将军哩!
大将军!
那得有多风光啊!
妙妙小小的脑袋里分不清大将军有多厉害,她只知道村子里有一个秀才,整个村子的人都对他十分客气,舅娘天天让表哥多学学。比秀才更厉害的,那就是村长,而大将军,比这些都厉害!
大将军!那得是多厉害的秀才、多厉害的村长呀!
只是从小到大,妙妙也没见过自己的将军爹爹一面,只能每天在梦里想一想。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可光是想想,就已经让她很高兴啦。
一人一狗畅想完,歇够了,才站起来继续干活。
大半个上午过去,她背着满满一背篓的猪草下山去,路过小溪的时候,趴下来洗了洗嘴巴。
回到家中时,舅娘果然早就等在门口,一双眼睛挑剔地看过她的背篓,又狐疑地看过她的嘴巴,妙妙缩着手脚,乖巧地任她打量——刚开始,大黄给她摘果子,她舍不得一口气吃完,带回家里后被舅娘发现,被狠狠打了一顿,还饿了好多天。
舅娘挑不出错,一把夺过她的背篓,骂骂咧咧地道:“死丫头,动作这么慢,家里的那么多活也不知道干,整天就知道跑外面偷懒,老娘真是上辈子倒了大霉才摊上你这烂摊子,你娘去的时候怎么就没把你带上!”
妙妙没吭声,先跑去喂了猪,然后再搬了一条小板凳洗碗。
表哥也终于起来了,他今天不用上学堂,就躺在家里睡懒觉,这会儿看见了妙妙,故意拿起自己的课本,拖着长长的调,阴阳怪气地念了起来。
妙妙低着头,不理他。
她娘还在世的时候,也说要送她上学堂呢,为此节衣缩食,辛苦做工,好不容易攒下一点银钱,只是还没等到她去学堂的年纪,她娘就没了。今年一开春,舅娘就把二表哥都送到了学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