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的摇摆不定使她看清了现实，那所谓忘不掉放不下的情深也不过是得不到的遗憾而已，他们早就散落在各自的生活里。她有她的骄傲，也不愿他如此的两难。

她决定彻底放弃的时候，接到母亲病危的消息，在他们那个小城市，医疗水平有限，医院都不肯收治，她不顾一切带着危重的母亲到离家最近的杭州治病。可她在杭州没有朋友没有人脉，又不熟悉任何一家医院，只好带着母亲去最有名的医院，但那里人多程序复杂，她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在那个情况下急哭了。就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她遇到来杭州出差的项锦铭，他二话不说替她联系朋友，安排住院，找权威的专家会诊，手术后母亲终于迎来生机，他也在医院陪了她整整五天。

母亲手术的时候，她听见他打电话，他家里好像出了什么事，她反复追问，他都说没有大事，让她安心，他在，她的确安心。母亲转危为安后，他才告诉她，他父亲也生病住院了，但目前已经没有大碍，她内疚和惶恐，于是安排好妹妹留在医院继续照顾母亲后，她跟着他一起回了江州。

他们下了飞机就直奔医院，她看得出来他心急如焚，便在医院门口等，只是希望听到一句平安，否则她无法安心，因为她，因为她的事情，他没能及时赶回去，如果有任何意外，她将永远不会心安。

他父亲没事，但她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他是有家庭的人，当她在医院大门口与他的妻子和妹妹迎面相撞时，她羞愤难当，她终究把自己活成了自己都鄙视的人。

她说：“所以从那天起，我想我终于能够放下了。他是爱过我，但时过境迁，他怀念或许只是那段时光而已。我幻想的是我们彼此还深爱，但当我知道他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他了，他的心里再也不只是我了，我才终于能够放下执念。”

“但是对不起，我妹妹做了蠢事，导致你误会，打掉了孩子，这是我终身都无法弥补的亏欠，我知道一句对不起根本没有任何作用，但是我还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素年静静地听完，才问一句：“孩子的事，他告诉你的？”

袁慧欣轻轻点头。

“我后来搬家了......也换掉了手机号......不过我妹妹回原来住的地方取过东西，碰到他去找，他跟我妹妹说，只是想见我一面，有些话当面说清楚。然后我主动给他打电话，我们见了一面，他告诉我他离婚了，也说了孩子的事情，我觉得非常抱歉。但他却跟我说对不起，我知道那个时候他终于明白自己要什么了，而我也终于可以彻底放下过去，去过属于自己的生活了，我忽然觉得轻松了很多，唯一对不起的，就是你。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破坏你的婚姻。”

她说的没错，她们只不过都是把选择权交给了项锦铭，而他的摇摆不定才最终伤害了所有人。素年说：“我接受你的道歉，这句对不起也是我应得的。”

“那你跟他......”

“你也知道时过境迁，有些事情谁又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呢。”

“我妹妹骗他去饭店的那天早上，是告诉他，她跟同学出来玩，被带去了酒店，有人给她吃了什么东西，她觉得头晕，所以他才会去饭店，并不是因为我而去，一个女孩子的求救，任何一个有良知的好人都会帮忙不是吗？我告诉你这些，只是希望你不要误会他”，她停顿了一下才又说：“他爱的人其实是你。”

素年抿了一口咖啡，说：“最开始我的确很介意这件事，他为什么要去饭店？他答应过我不再见你，又为什么要去？谢谢告诉我，不过现在这对我并不重要，因为我失去的不止是我的尊严和骄傲，还有一个孩子。”

她离开的时候，袁慧欣还坐在店里，她从外面的玻璃墙看进去，觉得唏嘘不已，这世上不知道有多少遗憾，即便久别重逢也未必能如愿。

袁慧欣说项锦铭爱的人是她，可她只是觉得好笑，结婚这么多年，她这么努力经营，他们彼此都没有过爱，但至少她尊重且爱护这段婚姻，而他或许从始至终没有真的想过长久，却在她打掉孩子满身伤痕的时候，这时候爱不爱又有什么重要。

她从超市回到住处，江沛已经起床了，即使是周末他也未能轻松一刻，喝了小米粥就一直在处理工作上的事。

她在厨房忙忙碌碌，中午做了几个家常菜，还摆了盘，江沛对此赞赏不已，她一直都是很懂生活的人，她这样的人就应该过这样无忧的日子。

吃了午饭，江沛回公司加班，素年决定下午去医院看看他妈妈，他妈妈的情况已经无法改变，即便是找了方斯咏的姨夫，那个国内首屈一指的肾脏科的专家，面对他妈妈的病情也无能为力，只能尽力延长生命并减轻痛苦。江沛对此，接受度很高，能够非常平静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