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她夜里,再不用听那些粗鄙荒-淫的声音了。
待到陆九霄何时寻到了个好郎,肯放她走了,她也不必被困在秦楼楚馆。
如此甚好。
“吱呀”一声,屋门推开。
是间极简的屋子,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也不会有。花想楼里雅致的香炉、屏风,此处自然不会给她置办。
不过于她而言,倒也可有可无。
纤云道:“约莫就是这些了,近日侯爷回京,世子不常于玺园,只偶尔来一趟,除了书房的那位,无人要伺候,姑娘可好生歇着。”
她说着,抬头望了一下天,“呀”了声,“也不知世子今夜还来不来,尹护卫吩咐的膏药还没置备呢。”
纤云转头便要走。
沈时葶眼疾快地拉住她一小撮衣角,“什么药?”
纤云愣了一瞬,迟疑道:“昨日世子将姑娘从火里抱出,肩颈烫伤,好长一道伤呢。”
闻言,眼前的人瞪直了眼,一时愣在原地。救她出来的人,不是云袖吗?
她眼睫微微颤了一下,原来昨夜屋里那股药味,是他身上的。
沈时葶游神似的走进屋里,轻轻阖上门,抵在门边,两只背着压在身后,盯着浅色绣鞋上的两朵百合花,唇角微抿,此刻的心境,说不清,也道不明。
但一个“谢”字,是应当有的。
思来想去,小姑娘打了盆水,推开书房里的那堵墙,坐在木凳上,仔仔细细给高寻擦了擦脸和臂。
她望着这张枯瘦的脸,轻声道:“快些醒吧,若你在我照料期间睁了眼,这件功劳,算是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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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又是一袭橙色余晖落在青石地砖之上。
陆九霄饮了稍许的酒,不至醉,却带了一丝醇香味儿。
才一推开侯府大门
,就见陆菀在廊下开会徘徊,听到声响,她脚步一顿,忙提着裙摆小跑而至,“哥,你伤哪了?”
昨儿花想楼的事早就传开了,甚至还传出了好几个本。
陆菀听到的本是,陆九霄险些命丧当场,若非官役及时扑灭了火,怕是要烧成一具白骨!
眼下她两个眼珠子上上下下打量,急着复又问:“伤哪了呀!”
陆九霄用食指抵开她的脑袋,“没伤,别听外头胡说八道。”
说罢,他便要往松苑走。
陆菀叫住他,“哥,父亲在偏厅等你,母亲也在。”
她走近,低声道:“阿娘昨儿都哭了,吓的,你好好说话。”
陆九霄一顿,睨她一眼,脚步打了个转,往反方向去。
他进门时便有人通报过,是以脚步才落至前厅门前,就有一只木制杯盏朝他砸来。陆九霄侧身避了一下,可陆行像是算准了似的,那只杯盏还是稳稳砸在他肩上。
恰是灼伤的那边。
陆九霄皱了皱眉头,朝一脸担忧的妇人道:“母亲。”像是没瞧见陆行似的。
袁氏上前,攥住他臂膀两边的衣袖,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打量,道:“你伤着没有?”
陆九霄一个“没”字还没吐出,陆行便阴阳怪气道:“伤着,我看他死在那秦楼楚馆最好,省得给我添晦气!”
“侯爷胡说八道什么?”袁氏蹙眉,“昨夜担心得一夜未眠的人,不是你啊?”
当着这狼崽子的面被袁氏戳穿,陆行一梗,黑着脸转过身子。
陆九霄抿唇看了他一眼,又道了几句宽慰袁氏的话。
他这烦人落泪的毛病,约莫就是被袁氏和贺敏哭出来的,女人哭起来,当真是没完没了没完没了。
“真没伤着?”袁氏迟疑地问。
为让她宽心,陆九霄忍着疼抬了抬胳膊,“真没伤着,外头传言不可信。”
袁氏这才松了口气,放他回了松苑。
陆行顺着袁氏的视线瞧了眼,道:“还看什么,没伤没病的,且宽心吧。”
“宽心什么?他肩颈伤了,不愿意告诉我罢了。他不说,侯爷还真当他无恙?”袁氏说着,鼻尖一酸。
陆行亦是愣了数刻,他还真没瞧出来。
袁氏缓缓落座,头疼地摁了摁侧额的穴位。她想起年幼的陆九霄,在冀北和初来京都之时,那个年纪的男孩,也没少同人打架斗殴,带着一身伤痛回府,可每每都会主动寻她,要她上药,同她喊疼。
那双如星似月的眸子里,全是对阿娘的信任和依赖。
却不知从何时起,便再也没有过了。
究竟是从何时起呢?袁氏也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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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苑里,尹忠正肃着眉头给陆九霄换药。
他道:“属下打听过,此事传得沸沸扬扬,今日早朝,好几本折子参了此事,皆道永定侯府家风不正,要圣上降罪,圣上亦是微怒,当着百官之面,斥责了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