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之珩的眼中露出了几分喜悦之色,正要再趁热打铁再安慰几句,钱恺宁从旁边停的车上下来了,急匆匆地提醒:“顾导,时间差不多了,要不然赶不上这班飞机,再改签的话就要明天中午才能到了。”
夏苡愣了一下:“你还要连夜飞回去?”
“对,”钱恺宁忍不住告状,“夏老师,你不知道顾导有多执拗,本来傍晚的飞机,他非得改到十一点,回到基地都明天凌晨了,明天是定好的黄道吉日开机,吉时都算过的,不能改。”
顾之珩瞟了他一眼:“封建迷信。”
钱恺宁不出声了。
“我下午已经在办公室睡了一觉,现在根本不累,”顾之珩解释,“而且傍晚飞本来就有点赶,就索性改签了。”
夏苡催促道:“那你赶紧去机场吧,别误机了。”
“好,”顾之珩后退了两步,恋恋不舍地看着她,“这次没见到黑炭头,下次我再抽空过来。”
夏苡沉默了片刻,展颜一笑:“抽空过来的话,不如抽空去谈个女朋友,有个知冷知热的女朋友陪着你,你就不会再有空胡思乱想了。”
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浇下,顾之珩的表情僵住了,刚才还满心的温柔和欢喜,这一刻,只剩下了一片冰冷的荒漠。
“我也该去谈个恋爱了,每天埋头工作拍戏,这日子也过得太无趣了,”夏苡嘴角的笑容依旧,“我以前就喜欢温柔斯文的大暖男,现在总算把自己的审美又扭回来了,像卓汶山卓总那样的就特别好,文质彬彬、谦和隽秀、温润端方,有萧萧肃肃君子之风,对吧?”
她一口气把自己能想到的溢美之词全都说了出来,心里暗暗忏悔:对不起,卓总,认识的人里只有你和顾之珩是相反的性格,拉你出来做个范例。
空气一下子变得静默了起来,两人默默对立着,几声秋虫的鸣叫声响起,让这秋夜变得越发清冷寂寥。
“对,卓汶山他性格的确不错,又比你大了这么多,他看起来也十分欣赏你,如果你愿意和他谈恋爱的话,他肯定能把你宠到骨子里,”顾之珩居然没生气,语声平静,“不过,他有个女儿,正值叛逆期,他妈妈也不太好相处,前妻和他离婚的主因,听说也是婆媳关系不好,我怕你和他的家人相处不好。”
夏苡怔了一下。
她以为顾之珩会被她刚才的话伤到,默不作声转身就走,怎么这还替她分析上了?顾之珩什么时候还去了解过卓汶山的家庭情况了?
“我只是打个比方,”夏苡憋着气道,“我喜欢这样性格的男人,让人有安全感。”
顾之珩凝视着她,忽然笑了:“小苡,你是不是以为我说的话都是假的?我说的一辈子、永远都只是动动嘴皮子,被你随便一气就气跑了?”
夏苡沉默不语。
“我不爱反复表达我的感情,总觉得说多了就廉价了,如果是因为这个让你觉得我的承诺只是随口说说的,那我很抱歉,以后我一定改,”顾之珩淡淡地道,“如果说我这半年来的表现打扰到你了,你直接告诉我,我会再努力克制自己一点;如果你恋爱了,对象不是我,我一定会默默消失,不给你添麻烦;但你要记得,我说过的话永远不会变的,说好的一辈子,少一天都不行,等我咽气的那一天,你就会明白我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了。”
“顾之珩,你怎么这么执拗?”夏苡气急败坏,“我都说了你现在已经不是我的理想型了,你还等着有什么意义?”
“有,”顾之珩神情平静地看着她,“我想等一个万分之一的可能,万一呢。”
和一个钻进牛角尖的人,没有什么道理可以讲,夏苡沉着脸,转身就进了单元门,关上电梯的一刹那,她仿佛感受到顾之珩灼热的视线一直附着在她的身上。
当晚,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小鸟,在天空自由地飞翔。
天气很热,她被晒得浑身无力,不得不躲到了一个窗台上,一边享受着窗户缝隙里吹出来的空调冷气,一边往里看去。
一个年轻的女孩蒙着眼,静静地坐在病床上,听着医生交代各种注意事项和可能发生的危险。
“明天动手术,手术有失败的可能性,你们要有心理准备,这是风险责任书……”
医生的声音絮絮叨叨的,女孩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嘴唇更是没了血色。
这不是二十岁时候的她吗?
夏苡着急了起来,她清楚地记得,这个时候的她,表面镇定,内心却害怕得发抖。
她扑棱了一下翅膀,想要往房间里飞,想要安慰一下二十岁的自己,没事啦,这其实只是一个小手术,很快她就可以恢复光明,再次看到这个美好的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