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她之名(60)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显然知道什么。
顾鸳没问。
礼拜一。
惯例的升旗仪式。
高唱国歌期间,顾鸳站在这格外清朗的蓝天之下,轻望飘扬的五星红旗,上仰的眼眸里是深沉的情意。
“顾鸳,我喜欢这个地方。”
唱完歌,站在身旁的余槿说了这句话。
这样宽泛的一个词,这样明确的定义。与感知。
顾鸳立即就笑了,“我也喜欢。”
进了回字楼,余槿又说,“顾鸳,我每次坐公交车都向别人借钱,上了车再还。”
顾鸳微愣,“为什么?”
“不知道,可能只是想试一下。”余槿笑着,自己也有些疑惑的样子。
顾鸳又问,“万一别人不借呢?”
余槿偏头,仰着削瘦的侧脸,过分深邃的大眼睛里的感激无比纯粹,“没有一次被拒绝的。”
顾鸳心脏颤了颤,笑容加深,“真好。”
她抓错了人
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期末前夕。
小青从学校分配的单人寝室里走出来,看到长椅上坐着的顾鸳,愣了愣,脚步挪移的靠近。
“我说过了,你不需要过来等。”
顾鸳轻笑,“反正在校门口等着也没什么意思,干脆进来等了,小青,你说要带我去的期末复习最佳地点在哪里啊?”
这是一个神秘的地方。
据说混迹其中的几乎都是青鹭各大高校的尖子生,交流,探讨,撇下一切偏见与私人恩怨,相互学习勉励,然后共同进步,直到考上自己想要的大学。
她听说很久了,小青知道不奇怪,奇怪的是会带她一起过去。
“因为你成绩太差。”
好强大的现实,完全无法反驳怎么办。
顾鸳默然。
“做出这种丧气样子做什么,你才高一,有无限可能,现在跟我过去就是了,我只带路一次,以后你就自己去。”
小青冷着脸,在离她几步远的距离说着话,没有温情脉脉,好像在有意避开她。
这就好像两个不认识的人一偏前一靠后的走在同一条路上,仅此而已。
顾鸳不满了,她拉紧了秋季校服里的棉外套,跟上,很蛮横的去牵小青那只刻有字母刺青的纤瘦手腕。
小青浑身一僵,赶紧甩开了她的手,“顾鸳,我说过了,在学校,不要离我这么近。”
“可是都快过年放假回家了,你不多和我接触,再见面就是明年了诶,你不觉得机会稍纵即逝吗?”
顾鸳夸张的比了一个时间跨度的两臂距离。
小青无言辩驳,但还是坚定的不让顾鸳牵她,只是说,“并排走吧。”
走到半路,一直在沉默的小青突然问了一声,“过年你爸妈回家吗?”
顾鸳的脚步微微一顿,想了几秒,慢慢地笑了,“不知道。来吧,应该来吧。”
后一句的语气已经轻了许多。
只是她自己没察觉到,还重重点了一下头,像在肯定自己的说法。
她既想他们来又不愿他们来。因为想念,因为现实。她都不用延伸,就能直接看到今年的春节会是个怎样光景。
她不想见到一些人,不想面临一些与记忆重叠的场景。
她只是觉得,自己生活在一个成见与偏见盛行的年代,人人疑他疑己,人人为私欲所蔽,人人都活在别人的眼光里。
她想逃脱。
出乎意料,这个年,她并没有在外婆家过,而是去了北方。她的父亲的故乡。
她长到如今的十六岁,去过的次数不到一只手,那好似只存于记忆中的貌似熟悉的地方。
她的血缘之一的源地。她的故乡。
上一次来这里,应是九年前。
来了也好,这里没有认识的人,也就不需要委与虚蛇,故作姿态。
高速公路。车上。一家人。父母,妹妹与自己。
她坐在车后座右边,戴着耳机,戴上雪绒米色帽子,视线放在窗外。
北方的大地总是辽阔。处处透着苍茫,很适合被定格,装进相框里。
半黄昏际,颠簸到了目的地。村庄平矮,逐渐与模糊记忆合拢,一般无二。
这里远离城市,鲜有现代化设施,好似这条破损公路就是时代发展在这里呈现的唯一证明。
没有卫生间,没有米饭,晚上睡觉,被子里牲畜粪便的味道。
而且,语言不通。
顾鸳开始害怕。
九年过去了,这里一点儿变化也没有。这种落后,真叫人窒息。
她的皮肤开始战栗,夜里冒出一颗一颗的红色小疙瘩。她过敏了。
过年前的十余天里,日子平静,除了天寒地冻以及灌进嘴巴里的不知滋味的汤食,再也没有别的感受。
她极怕冷。
外婆说过,这是因为她长了副猫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