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她之名(136)
“这里也要变成旅游区了,我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当时来这里开店也是因为这里安静。”
青年纹身师话语温柔,“手针有些痛,需要麻醉吗?”
下意识要说不用,可又想到这种手指触及皮肤的感觉,胃里一阵恶心,恨不得跳下床就跑。
她偏头望着青年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慢慢笑起来,眼睛里头都是柔软的水光。
“不用,但你可以放点音乐给我听吗,梵乐或者纯粹乐器演奏的这种,国乐或者交响都可以。”
她有些不好意思。
青年笑着起身给她放音乐,“接待的客人多了,纹的时候奇奇怪怪的要求也多,反正尽量放松自己的身体,让皮肤打开,别绷着就行。”
器物刺进身体里是有声音的,那些寂静的浅的色泽一丝丝渗透皮肤,化作她身体的一部分,痛也不觉痛了,但还是本能的恶心。
青骨红萼,尾跗浮白。
她侧起身,看着镜子里后腰窝的草木刺青,有些痴迷的说,“真好看。”
“她是末日的花,不留余地,执念到底。”
青年纹身师洗好了手走出来,看到自己的作品也是感叹不已。
最后,他告诉她一种盛行的说法,“让自己,开到茶蘼。”
走出店门的那一刻,月光正好。
她觉得自己终于完整了,所以她笑了。
肚脐对岸的茶蘼刺青有微微的灼痛。
还有时间,她就散步着去了青江公园,路过街边一家漫音社时,为其放古风乐中的一句词所惊异。
“医病医痛不自医?”
她停在了街道的纷流人群里,抬起手,她的无甚力气的左手,轻轻触碰脸颊。
泅湿。
完全不知缘由。
好像这泪涌,只是为了清洗眼内淤积已久的污浊。
慢慢把手放于清凉月色下,观摩,这洁净的独属于少女的纤细柔弱,这样的美好而清白。
清白——
她怔了怔,耳翼微微颤着的消化分解这两个字组合在一起衍生的含义,然后忽然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猫瞳漾开盈盈的水光,眼底是动人心魄的潋滟色泽。
视线愈发模糊,她看不清楚眼前的一切,但她不想哭出声来,所以咬紧了唇,一字一字的念,“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她曾坚信,现实总有一天会给她至纯至粹的答案,或许不美好,但她接受。
但事到如今,她的所有的坚持的那些东西,到最后也只是她今后自我嘲讽的一部分而已。
人一旦有了污点,就再也不会是干净的了。
所以现在这一切种种,也不过是她自作自受而已。
所以当她矫情的想要寻求家庭温暖,然后告知父母双亲自己经期久久不至的情况后,她得到的是什么回答——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太恶心了,实在是太恶心了。
她至今都忘不掉听到这一句话后一瞬明白过来背后含义的那种浑身颤栗发毛的反胃感。
有什么呢。
她本就身负令人不齿的难堪,这些年来,她经由无数探究怀疑猜忌的目光的洗礼,各种先入为主的不由得她辩驳的栽赃污蔑,她早已看清了,麻木了,又哪里来的怕?!更何曾需要他人的相信不相信!!
她所需要的,不过是把自欺欺人的期限再延长一些,好让她不去想,不去回忆,不去找寻当初在手腕处系上绸带的原因。
仅此而已。
狠狠擦了擦眼睛,挺胸抬头往前踏步直奔青江公园后山。在那里,它可以看见整片的烈士墓。
她拾阶而上。临至山体断裂处,观望不语。
她想小青了。
补课期间的一次早读。
在教室里见到那捧书静坐的温冷少年的时候,沈飞很惊讶,“周佩,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周佩抬头看了他一眼,点头,“没睡好,就先来了。”
陈绪林跟在沈飞身后进来,打量了周佩一眼,关怀道,“老班说你身体不好,请了假去修养,现在都好利索了?你其实没必要赶早自习的吧?”
“不回来就算了,既然来了,总要做出个样子的。”
周佩露出了自己看的书,不是杂书,而是最近老班发下来的高考复习资料。
陈绪林一副见了鬼的吃惊模样,戳了戳沈飞肩膀,“你看见没有?”
“看见了。”
沈飞拍开他的手,简直无言。
“你就不奇怪?周佩他竟然在看复习资料!是复习资料!!”
陈绪林反复强调,却换来沈飞的一句,“你也太大惊小怪了,都要高三了,看这个才正常吧。”
“都没好全还来补课,也太拼了吧!”
陈绪林咂舌,拦下了才往座位上坐下的沈飞,“快把位置腾出来,我要跟周佩坐,沾沾这股勤奋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