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她喝一口酒,等那边说话。
没等到想象中尖刻的语句,苏母的声音竟然比平时温和不少。
“今年过年,要回家一趟吗?”
上一次听对方提到“回家”二字,已经是很多年以前。
方疏净听后,颇为意外。
她“嗯”了一声,“看情况吧。”
“你们夫妻一起回来吧,”苏母仿佛很满意她的回答,又道,“你也很久没回来看过了。”
不仅很久没有回去看过,更是连被这么好声好气地对待,都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就连“家”这个概念,也已经成了很模糊很久远的回忆。
方疏净对突然柔和地态度有点不适应,应了声后,问:“还有什么事吗?”
“你爸爸想跟你说点事。”
那边停顿几秒后,又是一个男声响起。
“女儿,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又是一反常态的问候。
方疏净越发迷惑,捏紧手机,答道:“一切都还好。”
“那就好,过年一起吃顿饭,毕竟是一家人,也该过个像样的年。”
说完这些,苏父状似无意地转换了话题:“这段时间有空的时候,你也跟容慎川提一提,关于荣夏那块地皮的事情。”
“……”
原本还诧异于对方突然温和的对待,在听见这句话后,方疏净倒是彻底把疑虑打消了。
果然,这对夫妇在没事的时候,是不会专程给她什么好脸色的。
荣夏那块地皮她也有所耳闻,地段优越,从而导致竞争强劲,松城几家占据龙头的房地产企业都对其虎视眈眈,而望江混在其中,只能说不上不下,几率渺茫。
而这一次给她打电话,大概率是想让她劝容慎川,让他给望江提供帮助。
她抿抿唇,语调没什么起伏:“容慎川他很忙,我最近可能也没这个时间跟他说。”
结婚这么多年,容慎川帮过苏家多少忙她早就记不清了,此刻她打心眼里不愿意让他再帮忙。
大约是听出了方疏净话语里不太情愿的意思,那边的苏父沉默两秒,声音明显沉下来许多。
“方疏净,这件事对苏家来说很重要,不要让我失望。”
“你明白的,这是你一个偿还苏家的机会,你也不愿意一直是苏家的罪人,不是吗?”
“……”
方疏净没说话,但捏着手机的指节已然泛出了苍白色。
“你再好好考虑一下,不要再在过年时,当着家里那么多亲戚的面,为我丢脸。”
苏父说完,没给方疏净反应的时间,便强硬地挂断了电话。
方疏净也放下手机,却因之前用力过猛,一个没拿稳,险些往地上坠。
不知是不是刚才的那番话使她变得几分迟钝,她一下子脑袋没反应过来,条件反射地用另一只举着杯子的手去接,不曾想杯子就这样脱手,摔在了地上。
这杯子方疏净还挺喜欢,于是想也没想就蹲下去捡碎片。
一片片玻璃碎片纤薄锋利,在捡起其中一片时,指尖传来刺痛。
被划出了一道渗血的印痕。
滴落在地板上的鲜血红得刺眼,竟让方疏净有了种类似晕血的感觉。
她闭眼,尝试用深呼吸调解状态。
受伤的手指轻柔地被旁边男人牵过去。
在确认了伤口不深后,他放下心来,从电视柜下面找出药品,仔仔细细给她包扎。
方疏净有点呆滞地任由他帮她处理伤口,过了会儿,双眼有了聚焦后,她讥诮地笑了声,自言自语,“就喜欢拿这些莫须有的事威胁我呗,从小到大都一样。”
“明明是自己经营不善,却万事都推在我头上,说我是扫把星,不如说他自己。”
容慎川一言不发,转身去拿了清扫的工具,帮方疏净打扫地上的一片狼藉。
方疏净无聊地跪坐在地上,盯着自己包扎好的手指,脚尖随意动啊动。
纱布渗出一点血,便不再蔓延。
一旁容慎川仍在收拾,方疏净忽地问道:“容慎川,你家里有人迷信些什么玩意儿吗?”
“没有。”容慎川回答得简洁,“伤口疼吗?”
方疏净摇头,过了之后才感觉到指尖传来的刺痛,忍不住轻嘶一声。
好在还在可承受的范围内。
她晃晃手指,继续道,“那你们家挺好,不像我们家那群,不知道信什么信疯了,当初我出生的时候,刚好家里投资失败,找了个道士说我是扫把星转世还是什么,留在方家就是为祸一家,唯有把我抛弃,再生个男孩儿,才能转运。”
“他们脸皮薄,不愿意把我扔了,以为这就是对我多大的恩赐,我觉得吧,就是为自己的失败找个合理的替罪羊呗,我倒宁愿她们把我扔福利院或者别的地方,至少比在方家待得自由舒坦,至少不会用报恩威胁我,被逼着像个棋子一样哪里需要放哪里,不需要的时候又见不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