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之卷+番外(60)
“蝴蝶效应”说,亚马逊流域的一只蝴蝶扇动翅膀,会掀起密西西比河的一场风暴。在转弯的瞬间,谌风绝不会想到,他这个不起眼的决定,会怎样地改变了宇宙以后的人生。
谌风要去的是荔枝道尾的一家洗衣店,人行道上行人不少,个个都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谌风也怕摔跤,便放慢脚步,出于职业习惯,少不得左右张看。经过一处正在装潢的酒吧,他眼角漫不经意地一扫,停住了脚。工人们刚刚装好酒吧招牌,一接通电源,五彩霓虹在雪色中闪烁不停,上面两个大字看得清清楚楚――狮鹫。
狮鹫!刹那时记忆如雪花漫天袭来,他不由得胸口一紧――在另外一座城市,也有一家同名的酒吧。恍惚中,他好像听见她清亮俏皮的声音――“老板,这是我哥哥,干脆你把他也留下吧――”谁会想到,谁又能想得到,那一句玩笑,竟终成冰冷事实。
――一语成谶碎平生。
他无法再看下去,扭过身刚想离去,忽然身边车喇叭一响,他吃了一惊,抬头看去并无异样,刚要收回目光,却呆住了。
――从街对面蛋糕店走出的,正是她。
宇宙似乎感觉有人盯着自己,皱着眉头抬眼一看,也呆在了原地。
她与他,都静静地伫立在雪中,无数车、人与雪花从眼前穿过,然而他们看到的,只是对方,只有对方。
就这样隔街相望,就这样咫尺天涯,甚至不敢说“你好”,甚至不能说“再见”――因为,这两个不同世界的人,身上,却流着相同的血。
相同的血――颈间一麻,是飞进的雪花融成了水,那股寒意把她从噬人的纠缠中拉扯出来,一悚之间,她有了决定。
她的身影消失在车旁,那一辆黑色车子缓缓驶离他的视线,他知道,生命的一部分早已随她远去,此生此世,永远残缺无法弥合。
棠棣园。
宇宸走进屋内,抖一抖肩上薄雪,见佣人迎上来,问一声,“小姐呢?”
“少爷你可来了,”老佣人一脸焦急地看住他,“我正想给您打电话呢,小姐一回来,就躲在房里喝酒,我怎么拦也拦不住――
“什么!”宇宸一惊,一个箭步冲上楼梯。
他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屋子里,只有小几上的古董台灯亮着,灯光从印满山茶花的罩子上透出来,半点明,一地影。
她静默地坐在光和影的中间,身旁是一只威士忌的空酒瓶,手里正拿着一瓶Absolut伏特加,缓缓倒进杯子。
宇宸又气又心疼,大步走过去,一把抢过酒瓶,无色的液体泼洒出来,辛辣的味道悄悄爬向屋子的每个角落,他忍不住低声怒吼,“你干什么?”
她反倒笑嘻嘻地向他举起杯子,“干杯!”仰手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似乎还不满足,迷离的目光投向宇宸,舌头有些僵硬,“再――再来一杯。”
“宇宙――”他心痛难抑,慢慢蹲下身,仰望住她,“别这样――算我求你――”
这个姿势如此熟悉,很久以前――多久以前――她努力在脑中搜索,然而视线已然模糊,她下意识伸出手去,触碰到那张面孔,那着手处一阵冰凉的感觉,牵出若隐若现的头绪,记忆中那张面孔渐渐与眼前重合,恍惚中她只记得用指尖在那张脸上缓缓游走,似乎应该说,“疼――吗――”
宇宸任由她柔软的手指在脸上滑动,她的脸庞近在咫尺,仿佛一记轻微呼吸,就可以攫取她的全部――她看到的不是自己,他的脑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然而那长久以来的渴望已经压过了所有理智和骄傲,他仰起头,吻了上去。
酒精在体内散发着威力,五脏六腑似乎都在燃烧,只叫她浑身燥热不堪,一波冰凉这时袭上唇来,她极力地想留着那一抹清凉,象是荒漠里的旅人见到了水,只想要得更多,更多。那是冰凉的,雪一样的凉,可从那冰凉的末梢,却有野火苗跳跃着漫上来,一路烧过,在黑暗中噼啪作响。
――飞蛾扑火,粉身碎骨。
宇宸醒来,还没睁开眼,手掌下意识向身边摸去,却是摸了个空,一惊直起身,发现她正坐在椅子上,手中握着那只伏特加的酒瓶,一仰头静静喝下一大口,面无表情。
他裹上睡衣走过去,蹲在她面前,把酒瓶从她手中拿下来放到几上,看了她,轻轻说,“我们结婚。”
她淡淡抬起眼,扫了他一眼,“不。”
他并不气馁,只是凝视她,坚定地重复一遍,“我们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