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失格(172)
“好,那我再跟你确认一遍,那晚来抓你的男人,他们的衣服和车子分别是什么颜色?”
“黑色衣服,银灰色的面包车,我记得很清楚。”
“我明白了。”林清执合上本子,“今天打扰了,有需要我们还会再来,你最近注意点安全,最好别一个人独居。”
“小旭都没了,我还怕什么呢?”燕子全然没有刚才的咄咄逼人,失了魂一样坐在椅子上,“我把他从老家带出来,攒钱给他读书落户口,从不敢叫他进油灯街这种地方,所以特意在学校附近给他租了一个小房子,小旭从小就懂事,他很独立,也很聪明,自己就能照顾自己。我们家没人读过书,都把希望寄托在了他身上……现在什么都没了,我也没有攒钱的动力了,活着给谁看?”
林清执看不了这样的人间悲剧,安慰了一句节哀,转身出去了。相比之下贺丰宝的心肠就像是铁石做的,跟出去揽过他肩膀嬉皮笑脸道:“咱做的是警察,又不是情感疏导,查案子才是本分,至于受害者家属的心情,那不是我们的职责范围,下次你别来了,我自己治她。”
林清执笑了笑。
两人走出巷子,坐进警车里。
林清执回头望了一眼油灯街羊肠般弯绕的小巷,摇下车窗:“刚刚沈佳燕说的B超位置有点怪。”
“腰子嘛。”贺丰宝点了根烟,“做这行的肾不好正常。”
林清执脑子有个念头一闪而过,他问:“莲华医院那边的情况查出来没有?”
“莲华医院是中外合资,美国佬控股占大头,西河霍家也是股东之一,其中霍家在松川的制药分厂是莲华医院最大的药品供货商。你也知道,这种外资企业很难搞,我去调查的时候,工作人员说最近体检单太多没地方放,又怕泄露病人信息,所以集中销毁了。”
林清执嘴唇勾了勾:“回收体检单本来就不合理,回收后还要集中销毁给自己找麻烦,怎么看都有猫腻啊。”
“我也这么觉得。”贺丰宝笑着说,“咱俩在案子上的第六感总是那么一致,问是肯定问不出什么,不过我有法子,如果他们真的私留了病人的体检单,而体检单上又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那我掘地三尺也要给它挖出来。”
林清执:“想干什么?”
“交给我就行,你别管。”贺丰宝桀骜地扬眉,“我叛逆惯了,领导也知道我是个什么货色,没有人比我更适合做这种事了。”
*
西河一中,操场。
赵云今穿着运动服和班上的女生玩排球,全然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在眼里。
秋末树上的叶子落得七七八八,几乎快遮不住江易的身形了,他平摊着一条腿,手里拿了罐可乐。
一节课四十分钟说长也长,说短不过一眨眼的事,下课铃响,男生们负责把球抬回器材室,女生们结伴走回教室。
教导主任忽然从楼上下来,叫住她们。
隔着远远的距离,江易听不清他说了什么,但见他指着女孩们的头发,神色严肃。女生们纷纷点头后鞠躬离开,剩赵云今站在原地听他训话,他伸手拨了拨少女蓬松如海藻般的大波浪,又指了指校门口。江易望去,马路对面不远处正好有家理发屋。
他跳下树干。
……
西河一中规矩很严,对学生的头发长度有要求,男生不可以刘海遮眉,女生不可以烫发染发,过长要剪。今天是礼拜一,教导主任惯例检查发型,赵云今那一头扎眼的长发被抓了典型。
她在晚饭时离开学校,去了门口的理发屋剪头发,刚进门就看见洗完头正要理发的江易。
“来找阿财,顺便剪个头发。”江易从镜子里看到她,不等她问就先开口,往往越是主动就越证明心里有鬼。
理发师问他要剪成什么样子,他简单地说:“剔短。”
赵云今进去洗头,不一会就包着毛巾湿漉漉出来,她人美,哪怕没有头发的衬托依旧有种旁人难以直视的美。
理发师同她说话,声音都温柔了:“你要剪多长?”
赵云今伸手比了比,两手中间的空隙大概半个手指长短。
理发师笑笑:“这么短可不合格,与其一遍一遍重来,不如一次给你剪短点,省得以后麻烦。”
“哥哥,就剪这么长,你拿卷发棒给我卷个内扣,视觉上看起来短一点,我好回去交差,只要一次过了老师不会一直盯着我的。”
女孩撒娇起来又甜又腻,理发师脸一红,按照她说的长度剪了。
赵云今无聊,从镜子里盯着隔壁的江易。他过去头发偏长,有种少年的清爽,现在剪了利落的发型,又有几分介于青年之间的成熟,他侧脸的轮廓立体清晰,像尊有棱有角冰冷嶙峋的石,从里到外散发着疏远和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