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璧传+番外(548)
江怀璧有些失神,避开他审视的目光,却只是沉默。当年她对母亲误解已经很深了,加之母亲未曾否认,她亦没有追究。
沈迟不再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轻声道:“稚离与你之间有过往牵绊着,与我可没有。你若不忍心动手,将他交给我吧……”
“你与我没什么区别,他是我手下的人,也没有必要非借着你的手去处置他。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先了解清楚再说吧……”
沈迟一急,知道她是打算先揭过去了,还没开口便看她目光已转向稚离。
不见怒意,语气平淡:“信是送往何处的?”
稚离目光一颤,垂首不语。
“你幕后所联络的人,是庆王吧。我竟不知道你是从何时开始对我有二心的。”
稚离抬头,这一次的他目光中再没有了平日里的懦弱:“爹,娘,姑母……这是江家欠我的……凭什么,将我,困在,仇人家……里!”
江怀璧刚要开口,便听得门忽然被推开,木樨闯了进来。看到沈迟也在时,甚至惊了一瞬,但还是指着稚离道:“困?你知不知道你当年在奴隶市场,如果不是公子将你买回来,下一个买家就是一户恶贯满盈的富家公子?这多少年来你从来不是奴籍,公子已找到苏家族人,待这一阵子安定下来便送你回去。对苏姨娘动手的是先夫人,对你父母动手的另有他人!你……”
“够了,你不该闯进来,出去!”江怀璧出声打断她。
木樨面有愤色,急道:“公子,您的身份,他早在五年前便已泄露给庆王了!”
江怀璧浑身一震。
倒是沈迟先疑惑:“你怎么知道的?”
跪坐在地上的稚离猛一抬头,目光凛然射向木樨,张了张唇似将说什么。
江怀璧手下的人都知道,稚离平日反应极慢,说话都要酝酿许久。而此刻他虽然心有千言万语,但语言的障碍早已将他束缚住,只发出了一个急促而尖利的声音:“你——”
而仅仅在木樨收到他眼神的那一刻,面色已然微变。在俯身行礼时自袖中飞出一枚袖镖。
寒光携着稚离迟来的那一声尖叫破空而去,直直朝着江怀璧的眉心射去。
江怀璧自己是能躲避开的,她反应极快,已然迅速侧了身子,即便伤到手臂也不会伤到要害。但是同一时间她整个身子已然被沈迟揽了过去,护着她的速度同样快。
而一向反应迟钝的稚离,在发觉木樨的动作后,反射般弹跳起来扑向那枚袖镖。他从来没有那么自信过,在她面前不是低着头在她背后不是红着脸。
他知道他护不了她,只能将自己祭奠给所有的危险。
直到将袖镖揽进自己的怀里,他感觉到剧痛,却还是松了口气任凭瘫软在地上。他研习过医术,一瞬间便知道那袖镖上淬了毒。他长舒一口气,口中的鲜血一齐涌了出来。
木樨惊住,有些呆呆地望着稚离。这样的情况,她或许料到自己会失手,杀不了江怀璧,但是至少也应该能伤到一心只想护着她的沈迟,却没有料到稚离会扑上去。
在外才闯进来的木槿看着一团乱的房中,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木樨,然而她有那么一瞬间不敢置信。但这疑虑仅持续片刻,她很快反应过来,先去控制木樨。
手有些颤抖。
木樨是个小姑娘,她陪着长大的。
平日里会开玩笑,会撒娇,还贪吃,有点懒,吃不了苦。公子开心时不露声色,只将唇角微微上扬,木樨便要大喊“我替公子笑”;公子沉郁时先行落泪的也是木樨。
可如今先要杀公子的,还是她。
她甚至不知道木樨为什么会这样,怀疑眼前这个人是假的。
这屋子里如今仍存理性的,只有沈迟一人。
他松开江怀璧,几步迈至剑前,取了剑,剑锋一闪直指着木樨。
她轻嗤一声:“世子就不怕归矣恨你?”
“你以为就你那点伎俩能骗过归矣?——就算他恨我,我也不可能让伤阿璧之人苟活于世!”
他宁肯不要真相,不要所有的谋划,也不会让木樨再伤她半分。
江怀璧是眼睁睁看着沈迟将那把长剑贯入木樨腹中的。
她有些呆滞地蹲下身,看到淌了一地的黑色的血,稚离似是张着嘴,皱着眉头,满眼的焦急,可是偏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离开她,也没敢离开她。
他想说他恨庄氏,恨杀他父母的人,恨江怀璧明明是他的仇人却非要将他留在身边。
可他还想说谢谢她曾经将他从苦海中救出,给他另一个人生。也谢谢她愿意做他的光,哪怕遥不可及。
他想说他从很久很久以前,久到连他自己也记不清楚的时候,就已经背叛她了。庆王知晓她是女子的事,是他最先泄露出去的。他知道从那以后她所有的谋划所有的担心所有的痛苦,都是因为他将那个最大的秘密告诉了最大的仇人,都是因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