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北春天树(112)
“你再敢动,我把你手脚绑起来,扔在这里不管,让你自生自灭。 ”他语气冷淡又冲撞,蕴含着丝丝不耐。
春天一愣,他这是第一次说...他不要管她。
她手指僵住,心头不知是什么滋味,低低的回了声:“嗯。”
李渭不说话,低着头碾碎一种黑褐色的果实,将粉渣倒入碗中,搅拌均匀,伸手递到她面前,冷淡道:”沾一点即可,抹在疹上。“
春天从地上低眉顺眼爬起,端碗咬唇进了木棚。
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那是她在褪衣裳,他一动不动,宛如石像。
李渭头一回觉得后怕。这条路,还有回头路可走么?再往前,那是什么境地?
孤男寡女,上路确实有些不便,再如何防,也无可防。
春天将草汁抹在红疹上,那草汁气味辛辣,熏的她眼眶发苦,涂抹之处有点刺痛,红疹处按上去木木的毫无感觉。
她的手够不着后背,又没有法子,只得胡乱抹一些便罢,匆匆穿上衣裳,只觉得自己此刻尤其狼狈,突然眼眶一热,石榻上砸下几颗泪来。
她再怎么冲晕了头脑,也记得自己怒斥李渭,在马上如何缠住李渭,她为什么会那样...她被自己的行径吓的面红耳赤,半是羞耻,半是羞愧。
她这样的行径,是惹李渭不快了么?
李渭见她一直未出来,里头也没有一丝动静,等了许久,终究还是过去敲了敲门。
她在里头含糊嗯了一声:“我没事。”
两人各有心思,此日几乎一言不发。
第二日春天神态有些焉焉的,如同经霜后的秋草。
“还难受么?”他问。
“好多了。”春天呐呐道。
她眼神躲躲闪闪,或干脆埋头不看,李渭的脸色也不够好,罕见的冷淡,眼睛像冻住的星子。
他如此,她愈发难受,只觉身心都是煎熬。
李渭发现她默默的在掉眼泪,面颊上湿漉漉的,一双眼像化冻的冰晶,水光凌凌。
“哭什么?”他不解。
她听到他声音里的生疏,心头更是难受,抬头看他,两颗泪珠从腮边滑下,悬在下颌,驻留一瞬,啪的掉在衣上。
“我抓疼你了吗?大爷...”她语气有些怯怯的,“对不起...”
“没有...”他轻轻皱起眉。
“对不起。”她牵住他的一点衣角,轻轻晃了晃,“我不应该那样对你...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道如何回应。
“李渭...”她湿漉漉的唇轻启,像一朵花骨朵,含苞欲放,瘦弱又清丽的一张小脸,唇边还有一点嘭嘟嘟的软肉,是极其年轻的娇嫩和柔软,“原谅我。”
她真的太年轻,也太天真。
这样的一朵娇花,是如何逃过一路的风霜雨雪,没有遭受半丝蹂/躏和欺负,竟然如此不谙世事。
他去端来食物和水,拂去心头纷乱,脸庞尽量柔和下来:“吃点东西吧。”
她低头吃东西,不经意见瞥着李渭,见他目光沉沉的眺望远方,目光藏满了心事。
再如何遮掩,终究还是有些东西在悄悄改变。
第三日,春天身上的红疹已经完全褪去,李渭再次带着她上路。
作者有话要说:李渭;小姑娘,你惹到我了!
第50章 星星峡
李渭比以往更沉默。
春天觉得不安, 时常偷偷的朝他张望,他虽然神色平静,眼神清浅, 但下颌紧绷,是疏离的态度。
她有些忐忑。
穿过稀疏荒草的沙碛, 西折数里, 是一片赭黑交杂的枯山, 山中草木羸弱,自南向北漫起十来峰,穿入山间, 奇石满目, 似戟似矛,笔挺卓立,如隼如兽, 龙盘虎踞,山中辙道弯环, 山罅狭窄, 穿行其间,颇有目不暇接之感。
是夜歇在山中, 夜里山峡阴气森然,两人以胡饼肉干果腹, 草草歇下。
一夜无梦,次日春天醒来, 天还未大亮, 篝火已熄,身边只余枣红马静然相伴,一行蹄印渐次远去, 此外再无旁的。
她心里蓦然一惊,急急从毡毯中跳出来,朝着蹄印消失的方向跑了几步,又顿住,只见山峰寂静,怪石耸立,凉风穿窜,四野只余她一人。
是...走了吗?
春天面色惊疑,默默伫立半晌,无力垂手,而后折回宿地。
李渭片刻后即回,手中还拎着几枝小指粗细、通体雪白的植物,见春天已醒,倚石抱着水囊,似做沉思状。
她听见马蹄声,抬首,见他归来。
李渭下马,目光镇定,语气和煦,把手中的植物递给她:“尝尝,你应该会喜欢。”
她岿然不动,少顷眼中微光跳动,启唇轻语:“我...腿麻了。”
李渭挑眉,唇角微翘,而后朝她递来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