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之间[无限](460)
清晨很是寂静, 哈扎尔闭上眼睛之后只听到了近处属于儿童的鼾声以及远处其他人家的鸡鸣。
听起来外面既没有平时那些令人感到厌烦, 噼里啪啦的暴躁雨声;也没有传来隔壁房间里那些客人起床的声音——昨晚哈扎尔与自己的大儿子莫赤一起住在了小屋之中, 他们将那个拥有更大空间以及三张床的主屋让给了那些更为“尊贵”的客人。
也对,毕竟现在时间还这么早。
哈扎尔看着墙上的时针和分针正指向四点的石英钟,在心里想到:那些“乖乖”的客人们现在恐怕睡得正熟,哈哈做着什么香甜的美梦吧。
这是进入夏季的半个月以来难得没有下雨, 并且让哈扎尔从内到外感到神清气爽的一个清晨。
放松下来的哈扎尔不由伸了一个懒腰, 正打算起床的时候,他转眼就看见安静躺在自己身边的莫赤——这个孩子也还在熟睡当中。
细长金丝线一般的阳光照在这张被晒成小麦肤色婴儿肥还未褪去的小脸上, 此刻的莫赤看起来就像是年画里面那个抱着鱼的娃娃(不过莫赤会更瘦一些), 不过他的嘴唇翕动,眼球也不停在眼睑下方翻滚, 莫赤的嘴里好像还在说着什么梦话。
但是哈扎尔并没有认真去聆听那些童言童语的梦呓。
清晨的柔和光线仿佛为莫赤打上了一层圣洁的轮廓光芒, 沉睡中的小男孩并不会像他平时那样淘气, 容易令人恼怒。
哈扎尔还是更喜欢现在这个表现异常乖巧的莫赤, 但是随后他的目光忽然又注意到了莫赤那条已经残疾的左臂。
哦, 他居然把这茬给忘记了——莫赤这个孩子以后应该会一直这么“乖巧”, 他应该再也淘气不起来了。
然后哈扎尔伸出手又为莫赤盖紧了身上的被子, 接着他有些蹑手蹑脚地从床上下来,最终站到了地上。
哈扎尔动作的幅度一直都是很轻,仿佛是因为他害怕过高的分贝会破坏此刻只剩下寂静无声的环境。
随后,哈扎尔又很快走出了房门并且无声地开启了院中的大门——整个过程他都保持安静, 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动静——在大门被打开一条狭小的缝隙之后,他凭借自己的瘦弱身材毫不犹豫地挤了出去,然后径直向着外面走了出去。
最近一直缠绕在小山村上空的乌云像是被谁的拳头打散了一般,头顶太阳充沛的光线逐渐向着地面倾洒而下。看起来,今天的天气应该是难得一见的大晴天。
暖洋洋的太阳光线照在哈扎尔身上,映在地面上他背后那个黑乎乎的影子与他这个人一样,看起来又细又长——并不是那种弱柳扶风的瘦弱,而是一种有些病入膏肓的脆弱——仿佛一阵微风吹过来,他的人连着影子就会被刮走一样。
在太阳底下走了大约不到一公里的距离,哈扎尔就已经开始有些气喘吁吁,但还好他此时已经抵达了自己的目的地。
哈扎尔站在一扇装饰繁复的朱红色铁门面前,忽然感到有些窘迫地搓了搓手,他能清楚感觉到自己手中已经有冷汗渗出。
但是哈扎尔一联想到昨晚莫赤想自己汇报的情况,他从腹内深深吐出一口气,最终还是伸出拳头,扣响了那扇气势恢弘的朱红色铁门。
就在哈扎尔有些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等待院里有人过来开门的时候,他没想到从他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听起来有些威严的洪亮笑声。
“哈扎尔,你大早上的站在我家门口做什么呢?”
当地土话的字数很多,所以本地居民说话时候的语速听起来都会像是鼓点一样快。在这个人说话的时候,哈扎尔能清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就像是随着这人口中的字,一个挨着一个不停地往外剧烈蹦跳一般。
但是哈扎尔的反应速度还是非常迅速,他听到这人友好客气地与自己“招呼”——起码表面如此,但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实际上并不是这样——他也立马回过身去,也和自己的村长打招呼,说道。
“就是过来和您说一声,上次的‘羊’丢了,我很对不起……这件事都怪莫赤那个讨厌的孩子。”
村长敷衍地摆摆手,表示让哈扎尔不必在意。
然而哈扎尔却忽然对着村长谄媚说道:“但是这次的‘羊’——更准确地说,是一群‘羊’——莫赤昨晚去看了,他们绝对要比上一次的更加‘肥美’……”他又忽然将自己的右手伸平展开,比划了一个向下切去的动作。
“可是……你也说了,这次并不是‘独羊’。”村长那张同样被晒得黢黑并且沟壑纵横的老脸上,此时露出了一个包含着担心的疑惑神情:“我们怎么下手?下手的话不是更容易被发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