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信然的父母意外逝世的时候,只给他留下了一套需要每月交房贷的房子和一个多病的奶奶。
他能有今天的一切——还能继续自己的学业,给奶奶治病,同时按时还上房子贷款,这些全都是他靠自己的头脑和双手挣来的。
他并不觉得叶千盈考自己的实力考成第一有什么不公平。
要是连这都能引起他的嫉恨和怨怼,那窦信然这会儿,就应该凄凄惨惨地把自己的QQ签名改成“命运从未对我公平过”。
可事实并不是这样的,命运也有照顾他的时候。
他出生时父母双全,便已幸运过这世上的许多人。即使后来家里遭遇大变,也依旧留下了奶奶这最后一个亲人。
法院的工作人员主动替他跑了低保、去卖蔬菜水果的时候老板娘连续三年都给他批发价、写字楼的老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进门……
他的同桌,也是他的“竞争对手”叶千盈,默认他的所有接单行为、平时会找理由送给他许多“不要”的东西、还时不时就推给他一大包零食——即使两个人都知道,他在回去以后,会把它们挂在网上卖。
无论面对什么境遇,窦信然都维持住了自己的步调。
奖学金或许要降等,那就平时多挣点、一条财路走不通,那就再看看别的。不能指望下线的同学们为了一份他们眼中的零花钱而保持商业信誉,做好应急的备案总没有错、再小的钱也牵扯着大事,所以只要涉及到“生意”二字,账目就一定得交接的干净清楚。
窦信然没有憎恨过命运,他接受生活,并且改造它。
……
叶千盈依旧皱眉看着窦信然。
她知道,窦信然日常主要收入的活钱,就是靠给同学替写作业挣来的。
至于他周末打的零工、网上偶尔做几份小攻略卖,那都是不能长久指望的东西。
但是现在,窦信然竟然说不干就要不干了?
他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因为不能干了。”窦信然非常冷静地摇了摇头,“再干就要被老师发现了。”
叶千盈:“……”
已经习惯了窦信然代写作业写得如火如荼的日子。现在骤然听到一个这么现实的理由还真是……真是令人感到一阵魔幻。
此刻的叶千盈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你连中间代理商都做了那么久,原来还是知道这一行是灰色地带的啊?!
窦信然当然知道。
自从搞出“中间商赚差价”的骚操作后,窦信然就知道,靠代写作业挣钱的日子不会太多了。
他能帮人代写作业,别人自然也能代写作业。
说白了,写作业这种事又不是什么核心科技。一样的作业,既然到了窦信然手里也是让别人替写,那为两个人什么不能自己联系?
又不是隔着天南地北,一个学校的同学,见面多方便啊。
然而……
窦信然摇了摇头:他的代写和别人的代写怎么能一样。
他亲自代写的那一批,也就是在他这里订了最高套餐、要求模仿笔迹的那一批,他都会按照对方的字迹仿写。
不仅如此,窦信然还会斟酌着客户的知识掌握情况,从草算到答题程度,全都模仿得八九不离十。
即使同学没有特意订购模仿笔迹的服务,他把作业托付出去时,也一定挑选字迹相似的接单员,或者把上下两头的老师岔开,不让批作业的老师一眼认出这是自己的学生代写的。
然而现在,窦信然无法垄断市场,那么大量新晋的、寻找财路的同学一涌入这个行业,便会造成代作业市场的乌烟瘴气,良莠不齐。
窦信然冷眼旁观许久,觉得现在是他应该急流勇退、金盆洗手的时候了。
照其他同学那么胡搞下去的架势,这条行业链很快就会被老师们发现的。
对着已经目瞪口呆的叶千盈,窦信然有些惋惜地点了点头:“这就是没有官方介入调控的坏处了。”
叶千盈:“……”
不是,就你现在干的这行,放在哪个学校都是绝对的灰色地带,轻则记过重则退学,你想要什么官方介入?
更何况,你都已经无师自通地学会在上头成立专案组之前洗白上岸了,大哥你哪还需要什么自行车啊。
“我已经指导了他们几处要命的细节,希望他们能撑久一点,至少隐瞒到下学期。不过根据事实来看,似乎不太能指望他们的实操跟得上。”窦信然叹了口气,就像是他真心实意在为那些开拓财路,抢他饭碗的同行担忧一样。
……叶千盈想了想,觉得自己同桌应该是挺真心的。
毕竟要是能拖到下学期,他就属于“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典范,再有事发同学的衬托,基本上就能被摘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