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雨入静流+番外(39)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了。
“……”
这饭还能好好吃么?路知雨想,显然是不能了。他一口干了那碗差点要了他老命的排骨汤,自觉地去客厅候着了。
不一会儿,郑琼林抱着一个饼干盒子从卧室里走了出来。见路知雨已经坐在客厅,她便径直走了过去,把盒子在他面前打开。浅褐色的信封露出来,路知雨即刻知道这是什么了。
“这些都是五年里静流寄给我的。”
郑琼林坐在路知雨对面,把那些信一整打拿出来。
“静流她不让我恨你,我就不恨了。可是,你在我这里真的没什么信誉可言的。静流傻,我不能陪着她犯傻,只要她还把我当最好的姐妹,我就一定是要帮她把关的……我想过了,如果不让你看这些就问你到底愿不愿意和她走下去,显然是不公平的。”
说着,她低头看了那些信一眼,仿佛下定决心般,把它们统统交到路知雨手里。
“所以,你看完这些,再来回答我。”
路知雨低头看着怀里的这些信,信封的一角被细心地写上了编号,按照日期排好。一封一封,沉甸甸的。
这几天以来,他没有再联系阮静流,但他的心无时不刻不在想她。从最开始的初见想到相处,又从分离想到重逢。他们像是一起经历了很多,却又像是不曾一起过。为了了解她,他从别人那里看了那么多,听了那么多。可是这些,都不是她告诉他的。
在路知雨的面前,阮静流就真像她的名字一样,静水流深,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我的女孩儿,他私心里这么称呼她,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收回思绪,路知雨还是决心拆开这些不是寄给她的信。他想了解她的心。
琼林姐姐,
见信如晤。
我现在正站在刚果河汇入几内亚湾的入海口,身后是非洲最大的海湾,面前是一片未知的土地,令人敬畏又不安。
两周前,我收到了母亲的骨灰。她被返英的队友从不知名的村落带回,说起死因,竟和父亲相同。我本以为在生日当天收到父亲的死讯已经是可恶至极,可现在……老天爷真是把我当破烂玩具。
听Sebastian说,她走时恶梦连连,心心念念得只有父亲,不算安然。为了避免病毒传染,以及方便带回,同伴们将她当场火化,这又是在收到骨灰两周前的事情了。
综上,在一个月后,于英国,我得以见她最后一眼。
在将她的骨灰与父亲的骨灰合葬后,我又惶惶度过了一月,最终决定踏上这片土地,亲眼看看这将我在世上最亲密的两个人带离我的噩梦之地,亲身体会他们在这里都经历了什么。
接下来的行程都在水路,带队的本地人说旅途危险,让我们留下些信物,好让他们事后有所托。
此时此刻,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完全全成为一个无甚留恋的孤家寡人了。想来想去,可与之交代的友人只剩下你一个,于是慌忙写下这封短信,以防万一,这世界上再没人记得我。
让你收到这封不那么令人愉快的信件,真是抱歉。
我已经做好最万全的准备和最坏的打算。
勿念。
阮静流
2016年3月10日
信纸上的字体很潦草,有被写下又删除的大块墨迹,毫无章法可言,可见阮静流在写下这封信时的紧急和慌乱。“生日”、“死讯”、“骨灰”、“危险”、“以防万一”,看着这些恐怖的字眼,路知雨眼皮直跳。
他几经定神才勉强自己冷静下来,收起这封信,又拆开了第二封。
琼林姐姐,
见信如晤。
到达此地不足一月,入目的景象已到达我言语所不能及。看着周围忙忙碌碌的人,我常常迷茫又无措,感觉自己就是个废人,不知道用途在哪里,可以做些什么。
Sebastian安慰我,说我虽然不可以像父亲一样治疗他们的伤病,却可以像我母亲一样,告诉他们外面世界的样貌,让他们在生命里留下一份希望,多出几分快乐。
这里的孩子都很想念“Mama”,他们都这么叫她。
我想他是对的。
我决定留下了。
勿念。
阮静流
2016年5月2日
第三封。
琼林姐姐,
见信如晤。
昨天夜里,一位挚友永远地离开了我。
又是埃博拉……你说,它要从我身边夺走多少人才肯罢休?
我们在刚果河畔举行了他的火化仪式,Gaby是个那么坚强的大男孩儿,却在火光燃起的那一刻,在我怀里哭得像是从地狱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孩子……这个比喻,我不知道适不适合。
我本以为自己在这段时间里变坚强了,可我的心却用事实告诉我,现在的它比任何时候都懦弱。我想我可能快坚持不住了,到最后竟还要Gaby反过来安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