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德哥尔摩综合征(23)
他到得这么快,可真的到了,他却又在门前站了很久,根本不敢动作。
他深深地呼吸了不知道多少次,这才抬起手来,轻轻扣了扣门。
没有人回应。
文南有些迟疑,不知道里面是真的没有人,还是里面的人透过门洞看到他,却并不想见他。
他想了想,又扣了扣。
仍然没有回应。
他站在门前,心里七上八下。也许只是暂时外出了呢?他宽慰自己。
即使根本没有人回应,即使已经没有什么他能做的事了,文南还是没有离开门前。
他漫无目的地站在那里,开始观察着这扇门。
门的两边贴着春联,簇新簇新的。门上贴了福字,下头还有只可爱的小猪,昭示着今年的猪年。
显然,这是今年过年时贴的。
这是她和她的家人生活过的痕迹。
文南伸出手,摸了摸那只可爱的小猪,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笑意。
也许,这就是她贴下的呢。
此时,有人从楼下走了上来。文南忙探头去看,见到是一位陌生的阿姨。
“你找这家人吗?”那阿姨见文南站在门口,问道。
“诶,是。”文南忙道,“您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是不在家吗?”
“什么去哪儿了。”阿姨道,“你么都不晓得,来找人家做么事?”
“不晓得……什么?”文南问道。
“他们家啊……”阿姨说着,脸上浮起了痛心与遗憾,“走了。家里大人都走了。两个伢在外地没事,不过大儿子进监狱了,二姑娘也没再回来过。”说完,她也看了看门上的春联,又道:“他家贴春联的时候,我还看见了呢。俩人还说呢,说赶快把春联贴了,喜喜庆庆的,迎孩子回家。”
喜喜庆庆的,迎孩子回家。
孩子再也没能回家。
孩子再也没有了家。
文南站在原地。
他忽然掉下了眼泪来。
原来,她没有爸爸妈妈了。
没有爸爸妈妈了,还把哥哥送进了监狱。
门上的春联还是今年贴的,她却已经没有家了。
文南慢慢地蹲了下去,手捂住了眼睛。
他呜咽着,哭了出来。
他从来没有这样心疼过一个人。
他疼得心脏扭在了一起,他因她的悲伤而悲伤,因她的不幸而痛苦,仿佛能够代替她感受到她的一切情绪。
他从未如此难过过。
文南就这么蹲在陌生的城市,蹲在触不到的心上人的门口,仿佛精神失常一般,顶着陌生人诧异的视线,嚎啕大哭。
文南在武汉买了房子。
就在唐霜家对面的楼,同一个小区,同一个楼层,窗对着窗。
人家房主本来根本没想卖房,是被文南重金谈妥的。
在这套房子客厅的窗前站着,正好能看到唐霜家的窗户。低下头,就能看到单元门。每天进出的是谁,他都能看得到。
每到心情不好的时候,或者心情好的时候,或者可能只是有了空闲时间的时候,文南都会从北京飞到武汉,坐在这套房子的客厅里,看着唐霜家的楼。
有时候,他会遥遥地望着她家的窗子,看她家的窗上贴着的窗花,看玻璃的角落处隐隐约约的卡通画。他想,那也许是唐霜小时候贴上去的。
有时候,他会远远地盯着她家的单元门,看着人们笑着互相招呼,进进出出。他时不时会幻想,想着哪一天,她也许会回家,正好被他撞见。
有时候,他就只是看看这小区内的景色,看着人们嬉笑怒骂,看着陈旧的居民楼沉淀着旧时的岁月。
这片小区是九零年建起的,正是唐慈出生的那一年。
他想,唐霜的父母也许是因为结婚而分到了这里的房子。
他们在这里安家立业,抚养孩子,平静地生活着。也许整个人生都未想过会遭到这样的劫难。
每到这个时候,他都会再次悲伤起来。
文南时常会来这里住着,有时候是几天,有时候是几个月。
也很很多时候,他下午飞过来,晚上就飞走了。
几个月后,文南出演了一部电影。
与疫情相关,哀悼了疫情中的沉痛苦难,鞭笞了国难中的投机罪行,歌颂了无畏者的伟大精神。
纪念亡者,鼓舞生者。
文南演技极好,特别是转型电影咖之后,在八零后一代里根本没有几个能称得上对手的。
而在这部电影里,文南的演技更是炸裂。电影上映,几乎没什么人不是哭着从影院中走出来的。
到年末盘点的时候,文南凭借这部电影,获得了一个异常了不得的奖项。他甚至是八零一代的演员中唯一一个获得过这项殊荣的人。
一时间,文南名声大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