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儿他们聊起以前与魔族的战斗,”陆晚继续道:“我才知道,哪怕是这些活了上千年的大妖,对魔族也忌惮如斯,并且会轻易被魔族的气息惊动——他们说,许多魔族极容易被灵力深厚的妖族吸引,哪怕是那些只被本能驱使的低等魔族,也是如此。”
苏旭低声道:“沈翠儿说她不想杀我,却控制不住。”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忍不住想到了韩二狗。
两人初见时,对方身上散发着充满阴邪气息的黑暗力量,那时她就对这人极为不喜,后来韩曜的一举一动,看在她眼里都变得越发讨厌起来。
而且,她也一直深深忌惮着那个人。
若是这样,一切就都有了解释。
只因为那家伙是个魔族,而自己是妖族,他们本是天敌。
至于他究竟是魔族混血,还是由人变成的魔族,亦或是其他什么情况,就很难判断了。
“一个死人能变成魔族复活,而且被杀死后莫名消失——我只听说有封印术能将魔族打回里界,然而那也要是从里界跑来现世的魔族,沈翠儿本就是在这里的,真奇怪。这种事先前还闻所未闻。”
陆晚忽然坐起来,“大师姐,我们来找找你从秦家借来的书卷吧,不知上面可有提及?”
于是,他们三人花了大半天时间阅览这十六卷游记。
这些并非原件,应当是由秦家人整理誊抄过的,故此收录在装订成册的书本上。
秦老前辈也是一位才华横溢的风流人物,她的游记写得十分精彩,字里行间引经据典,详细生动地勾勒出一副浩瀚盛大的画卷,从大荒山川到九州沃野,再到贯穿两域的曲长幽深的地底迷宫,一切都被描述得栩栩如生。
苏旭看得如痴如醉,几乎忘了自己身在何方。
入夜之后,她才渐渐回过神来。
那位秦前辈独自游历过许多地方,这游记手卷里有一半是记载大荒风水。
还有一部分是关于中原九州的遗落之地,那些来自远古时期便已没落消失的仙门,他们留下了一些损毁的秘境,里面并无什么宝物,最多是有些墙刻古书。
关于魔族的记载其实并不多。
事实上,在中原九州之地,关于魔族的传说本就稀少,绝大多数人只知大荒和妖族,根本不知道魔族的存在。
里界和现世被割离已有数千年,在九州可见的魔族,几乎都是魔修们用秘法和大量祭品召唤出来的。
客房里燃了几盏烛火,三人各自坐在一处抱着书读得津津有味。
不多时,陆晚忽然叹息一声。
他捧着那卷书讲道,三百余年前,荆州西南的水乡村镇里,有个独身姑娘名唤小荷,她容貌标致、心地善良,有一日驾船打渔,湖上远远飘来一个重伤昏迷的男人,小荷好心救了对方,将他带回家里照顾。
数日后男人醒了,想要娶小荷为妻,小荷救对方只出于善心,并无情愫,因此断然拒绝,谁知那男人竟然是个修士,强行掳走了小荷,将她带回宗门。
“你们猜如何,”陆晚啧道:“这混球是新上任的映月宫宫主,浑身重伤是因为晋入渡劫境,被天雷劈的。”
“可见境界高有什么用。”
苏旭嗤笑道:“谢无涯都能对我出尔反尔,这家伙也是渡劫境,算起来差不多,故此强抢人当老婆,也没什么差别。”
何昔背对着他们坐在窗边,脸上的金属护面拉起,此时忍不住道:“那小荷姑娘恐怕并不简单。”
“很简单,并非什么炉鼎体质,也并非什么隐世大人物。”
陆晚撇了撇嘴,“这人是个——怎么说呢,我觉得秦前辈用词还是太过温和,我来讲吧,不知什么缘故,他们门派里男弟子极多,他又是个性子冷漠的天才,小小年纪就入了宗门,说白了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二百五,少数碰到的女修士要么高冷傲慢,要么温婉大方,像是小荷姑娘那样活泼可爱的渔娘,却是头一回见。”
苏旭满脸嫌弃:“那只能说明他见识太少了,一派之主,竟然做出如此行径。”
“所以我说他没见过世面嘛。”
映月宫坐落在深山里,小荷也被拘在那仙尊的洞府中。
书上述说那洞府宛如人间仙境,楼阁朱栏玉砌、湖上烟霞浮光,更有琼浆玉露,一滴足可令凡人数日不用进食。
那男人似乎还对小荷极好,各式羽衣霓裳,各样宝钿金翠纷纷呈上。
小荷每日强颜欢笑,暗中寻得了离开洞府的方法。
终于有一日,趁着那人出门,她也偷偷溜了出去。
小荷本就聪明伶俐,也暗中学了一点儿法术,竟硬生生躲过了山中的巡逻弟子,从映月宫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