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旭心中的微妙感觉还未消散,听到这话顿时一震, “王上——”
你当真认为我能做到么?
她心情复杂地回到了自己的宫殿里继续喝酒作乐。
夜里白晓带来了消息,说是一大批狐族再次离开了青丘, 不知什么缘故进入了中原。
苏旭窝在铺满柔软皮毛的长榻上,怀里瘫着一只羽毛鲜亮的红隼,听着师弟师妹们猜来猜去。
她一边抚摸着赤翎一边低声道:“我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隼妖抬起脑袋,睁着一双圆圆的明亮的大眼睛,显然并没有明白她在说什么。
苏旭笑眯眯地给他顺毛,也不在意。
一天后的清晨时分,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无数鸟妖振翅而起, 立在屋顶檐角,并其他的妖族们也纷纷跑出来看热闹。
一座巍峨如高楼、华美似锦宫的画舫,正缓缓从天空中浮现,好似穿行在云海中,又仿佛自仙境里驶来。
甲板上人影晃动。
越来越多的妖族从舱室里跑出来,他们高兴地抓着栏杆,看向立于前方山巅的宫殿,好多人还在不断挥手。
首旸山的妖族们纷纷闻到了香气,似乎是甜美的粉脂、清新的瓜果熏香等等混合在一起。
苏旭站在宫殿顶层的云台上,也向那座画舫挥了挥手。
赤翎立在她的肩头,半晌才轻轻啄了一下她的耳朵:“那是夜雪阁的船——啊,我也明白了。”
然后,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夜雪阁阁主,从船上慢悠悠地走了下来。
他每向前一步,空中就浮现出一块冰雪凝成的平台。
在众目睽睽之下,一道晶莹剔透的浮空天梯,横跨过几十丈的距离,直接搭到了苏旭所在的露台上。
乌发蓝眼的男人优雅走近,笑盈盈地看着她,一双桃花眼秋波潋滟,“好久不见了,君上。”
“我还未恭喜银笙阁下——大仇得报。”
苏旭意味深长地道。
谁最喜悦于幽山君的死?
无疑是眼前这位。
对于苏旭自身而言,她宰掉了杀父仇人,并没有多少高兴的感觉,只是有一种如释重负——毕竟幽山君和她父亲无冤无仇,也并非蓄意杀死后者。
然而对于银笙来说,他和幽山君的仇怨从母亲那一代开始延续,又被魑灵王打压,不得不缩在焦岩城里开窑子。
别人兴许以为他乐在其中,实际如何只有他自己清楚罢了。
“阁下最近必然过得十分快活吧。”
苏旭似笑非笑地道。
事实上银笙当然不可能过得快活,否则也不会拖家带口地跑来鸟妖的地盘。
原本就是他通过接触苏旭,唤起了后者对幽山君的记忆——否则时隔几十年,苏旭很难对一个遥远的侧影记忆犹新,在当时她不知道对方会是自己杀父仇人的前提下。
然而传言中,是他将幽山君的行踪泄露出去,导致旸山君找到青楼里复仇。
事实虽然不太一样,但本质上都是银笙害了幽山君。
幽山君兄弟姐妹众多,而且亲眷也不少,狐族又颇为记仇。
先前魑灵王带着一众儿女前往雍州,在雪原上与那位旸山君开战,后者重创了栢山君不说,魑灵王本人甚至都没在她身上讨得便宜。
因为没几日,她就出现在万翼天宫的宴会上,从灵压来看连轻伤都没有。
这么一闹,其他狐族还有谁敢去找她报仇?
谁都不傻,心知去了也是送人头。
于是银笙成了他们的目标。
银笙在焦岩城建立了夜雪阁一事,在妖族里也并非什么秘密,莪山君都是那里的常客,狐族对此早就有些想法。
此时听说他引导旸山君杀了幽山君,许多愤怒的狐妖都赶往荆州找他的麻烦。
银笙倒是也提前得到了消息,直接开船跑了,而且一路跑进了中境,进入了离火王的地盘后,倒是没再有谁敢继续追击了。
所以银笙当然过得不好,苏旭这话说出来也只是为讽刺罢了。
——确实是对方唤起她的记忆,否则她也没法报仇,然而,这狐狸不知不觉间对她做了这种事,换成谁得知后也不会高兴的。
银笙闻言轻笑一声,“你说得不错,全赖君上出手,君上杀死银箫,对我来说恩同再造——”
他的外袍前襟大敞着,露出精壮胸膛,衣摆后面伸出七条雪白毛绒的长尾,有的翘起、有的垂落、还有的伸在空中轻微摇动。
苏旭的目光从他的尾巴上一扫而过,“你很听你父亲的话么?”
这家伙是七尾狐,幽山君只是六尾,一条尾巴的差距对于狐妖而言,会让实力胜负没有任何悬念,他想杀死幽山君并非难事。
魑灵王不让他去杀,然而冥夜身在青丘,就算银笙去将弟弟杀了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