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赢知道今天的雪有多大,要他说一句“爸我一定要你回来”,他断然说不出口,他已经没有母亲,他不能再没有父亲,没有谁想当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但父亲今天不陪他,以后也没有必要了。
为什么昨晚明知要开车,还是为了给云笑白面子陪她的亲戚喝了酒,后来又为什么没有回家,等到第二天大雪封城,才说束手无策。
母亲离世不过一年,父亲另娶新欢,处处体贴,处处着想,以至于连母亲的第一个忌日都没法回来。
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除了痛,恨同样深刻。
可是面对云边,这些痛和恨,他只能一一打落,生生咽回去。
每一口都像在咽碎玻璃,划得他五脏六腑生疼。
说话间,他甚至隐隐约约尝到了血腥的铁锈味道。
云边一直跟他道歉。
“云边。”良久,他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开了口,“不是你的错,你别哭。”
云边哭得更厉害:“边赢哥哥,你是不是又讨厌我了。”
边赢:“……”
是不是女孩子一哭就会理智尽失,如果他讨厌她,为什么要打电话给她,就为了她的声音让她陪他一会。
见他沉默,云边只当自己的猜测成了真,好不容易中断的道歉又捡起来了:“对不起边赢哥哥。”
“没有。”边赢给明确答案。
“什么没有?”云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已经忘记道歉之前具体说了什么话。
边赢答非所问:“你之前不是说,不喜欢我对你忽冷忽热。以后都不会了。”
他的声音里有种疲惫的温柔感。
云边大致听懂了,但她此刻特别没有安全感,问:“意思是以后都冷了吗?”
“……服了你了。”边赢说,“以后都热。”
第44章
本来是云边安慰边赢的, 也不知道后来怎么就反过来,变成他安慰她。
但是说实在的,云边确实不知道怎么安慰边赢。
他和她的立场注定不同。
她矛盾极了。
她理解边赢心中的愤怒和痛苦。他母亲离去的那一天起, 他的家就散了,而当他父亲把他母亲这一页彻底翻篇,这意味着他的家在他母亲离世之后, 从物质世界到精神世界,彻彻底底宣告灰飞烟灭。
如果边叔叔不是她的继父, 她一定希望边叔叔即便再娶,也能在心里给前妻留有一席之地。
可边叔叔是妈妈的丈夫。
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是丈夫心里的唯一。妈妈能得到边叔叔全心全意的爱护和事无巨细的关怀,她应该要为妈妈感到高兴, 如果她希望边叔叔惦记别的女人,那她将妈妈置于何地?
边赢和妈妈,无论是哪一边, 她都无法全心相待。
这令她自责, 而且是双倍的自责。
又隔了一日,待路况稍有好转,边闻立刻赶回临城。
临行前,云笑白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好好跟边赢道歉解释。
“这小子不吃那一套。”边闻深知自己这趟回去就是去踢铁板的, “做无用功。”
云笑白说:“那你也耐心些,陪他一起去陵园看看他妈妈。”
边闻颔首:“你和边边就在你妈家多待几天, 最近几天别回去, 省得撞他枪口上。”
“知道了, 你快去,路上慢些。”
边闻跟云边道别:“边边,新年快乐, 在外婆家好好陪陪外公外婆。”
“叔叔再见。”云边其实很想跟着边闻一起走。
边赢答应过她,以后再也不会对她忽冷忽热,以后会都热。
所以她一点都不担心撞枪口,她现在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回去陪他。
哪怕他不需要她的陪伴,能够和他待在同一个空间之下也很好。
但妈妈都不回去,她找什么由头回去呢?
一直到边闻启动汽车,云边也没能找出一条正当理由,只能眼睁睁看着车子越开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路上仍有积雪,原本一个多小时的回家路程,边闻用了将近两倍的时间。
回到家是傍晚。
李妈作为佣人,都忍不住多嘴两句:“先生,前天那种日子……你真的应该回来陪陪孩子的。”
“我知道,我也不想这样的。”边闻苦笑一下,“他在家吗?”
“在呢,在楼上。”
边闻上楼,来到边赢房门外,叩响房门。
里面没有人应。
意料之中。
边闻今天回来就是做好了准备,放弃所谓父亲的尊严和权威,放低姿态好好哄哄儿子的,他再度叩门:“阿赢,是我。”
再等两秒,他又问:“我直接进来了?”
“别进来。”边赢在里面很不耐烦地回了一句。
边闻:“爸爸有话想跟你说。”
边赢显然不打算再给他任何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