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她开口,只听到屏风后男人冷声:“出去!”
跟着迈出去的步子骤然停下,顾攸宁脸色苍白地站在屏风前,短短几步距离,她却怎么都迈不过去,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突然变脸,难道只因为她今日不肯?
红唇被她轻轻咬着,目光透过屏风去看软榻上的身影,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还是咬着牙转身离开。
杜仲仍旧侯在廊下,见她出来,连忙站了起来。
可顾攸宁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脸色苍白地继续往外走。
“姑娘!”半夏见她出来,忙迎了过来,又见她神色苍白,红唇都咬出血了,心下一惊,脸色也变了一变,刚要张口却被顾攸宁握住了手腕,“回去。”
她心下疑窦万千,却也不敢枉顾她的命令,忙扶着人往外走。
而禅房内,葱葱绿意边的一扇轩窗被人推开,姬朝宗靠坐在软榻上,树影遮挡住了大半光景,可透过蒙蒙细雨,还是能够瞧见一个女子孤傲的身影。
她像是一段不肯弯曲的寒松,任凭风雨侵袭也不肯倒下。
心中那股子烦闷也不知怎得,突然就没了,姬朝宗就这样支颐着透过蒙蒙细雨看着外头,也不知道过去多久,他才出声,“杜仲。”
门被人从外头推开,杜仲垂首等人吩咐。
姬朝宗长指轻敲棋盘,静默良久,开口,“去把谭邱叫来。”
杜仲有些惊讶,他刚才在外头听得真真切切,虽然不清楚主子后来为何突然生了气,但也知道主子一贯是怕麻烦的人,更加不喜欢多管闲事,尤其这位谭太医身份还特殊……可如今,难不成主子是打算帮那位顾二小姐?
又是留画,又是帮忙,杜仲跟着姬朝宗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这般摸不透他的心思。
不过对他而言,猜不透的东西就不必去猜,左右只要听从主子的吩咐便是,他轻轻应了一声便出门去寻谭邱。
*
半夏扶着顾攸宁进了先前已经打扫完的禅房。
她扶人坐下,又从一边的暖炉上给人倒了一盏热茶,这些做完便再也忍不住,苍白着一张小脸急问道:“姑娘,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您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她心下有些猜测,小手紧攥着,蹲在顾攸宁的身边,目光担忧地看着她,哑着嗓音,“您……”
“……我没事。”
顾攸宁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也有些哑,目光落在手中的青瓷茶盏,里头水波荡漾,能瞧见虚虚倒映出的人影脸色并不好。
听到这话,半夏总算是松了口气,若是姑娘真的受欺负了,那她真是没脸去见夫人和老爷了,还好……她放松脊背重新站了起来,替人擦去衣裳沾上的雨珠,继而问道:“里头那个贵人是谁?您认识吗?他怎么说,那个谭太医肯帮忙吗?”
顾攸宁没说那个贵人是谁,只是哑着声音说,“我没见到谭太医。”
半夏有些失落,但也知道这事不能强求,刚想劝人一回,便听到顾攸宁沉声道:“总有法子的。”
既然确定谭太医还在京城,那她总归有法子找到他……
只要能救小满。
她咬着牙,微微上挑的瑞凤眼闪过几丝阴鸷。
怕半夏担心,顾攸宁又垂下眼帘,心中后悔当初没拿姬家那个救命之恩,要是早知道谭太医如今投身在姬家,那她还不如拿救命之恩要了这个人,偏偏如今这幅模样,她连说都不能说。
“姑娘?”
“嗯。”
顾攸宁重新敛了思绪,她听着窗外雨声渐停,语气淡淡,“先回去吧。”如今姬朝宗在这,他既然不肯帮忙,她就算找到谭太医都没用,倒不如先行离开再想想法子,看有没有办法能让谭太医帮忙。
而且她也不放心留小满一个人在家这么久。
半夏自然没意见,待又重新替人梳了妆,给人戴上帷帽就扶着人出去了。
离开的时候,顾攸宁看了一眼那一扇紧闭的门扉,红唇轻咬着看了良久才离开。
……
禅房中。
姬朝宗听到杜仲说“顾攸宁离开了”也没什么反应,他仍旧靠坐在软榻上,手里握着一枚黑子。
棋局未散,输赢未分,可他神情闲适,显然早就胸有成竹……可他对面的谭邱就没那么轻松了,他刚刚回到自己屋子,茶还没喝上一盏就又被人叫了回来,来了也不说什么,只是让他陪着下棋。
这都过去快两刻钟了,还真是就简简单单的下棋。
他跟在姬朝宗身边也两年多了,但显然还是没看透这个人,想想也是好笑,他在宫里浸淫几十年,侍奉过两代帝王,见证过不少诡计人性,却依旧看不透这个青年。
屋子里静悄悄的,除去棋子相撞的声音,也就只有外头的簌簌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