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面露疲态,萧雅也不敢再打扰他,替他掖了掖被子劝道:“你祖母他们那边我夜里再传话过去,你先好好歇息。”等人点了头,萧雅又坐了一会才起身离开。
可姬朝宗却没有真的入睡,等人走后,他便吩咐人喊杜仲过来。
杜仲是在一刻钟后过来的。
姬朝宗见他脚步蹒跚,脸色苍白就皱了眉,“母亲罚你了?”
杜仲露了个笑,朝人请了安之后便道:“属下没照顾好您,便是长公主不说,也会自行去领罚。”
看他这幅样子,坐和站都成问题,姬朝宗索性长话短说:“人怎么样了?”
听人说起正事,杜仲也连忙端肃起面容,“留了一个活口,属下让人秘密看押在郊外别庄,日夜吩咐人看守。”
有活人就好。
姬朝宗长指轻叩锦被,淡声吩咐,“过几日我亲自过去,别让他死了。”
杜仲连忙应是。
姬朝宗见他这幅样子也懒得再说什么,“下去吧,让大夫看看,这几天别过来了。”
“是。”
杜仲点了点头,要离开的时候想起一事,又踌躇道:“主子,您昏迷的时候,那位顾小姐……”话还没说完就听姬朝宗已淡声开口,“知道了,不是什么大事,下去吧。”
这还不是什么大事?
杜仲楞地眼睛都睁大了,可见姬朝宗面色淡淡,的确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也就不再多言,朝人拱了拱手就先告退了。
*
此时的顾家。
顾婉房中,大夫刚刚离开。
徐氏把一众下人都屏退后便坐在床边看着还昏睡着的顾婉,她神色也有些疲态了,可手里还是握着一方帕子时不时替人把额头上冒出的汗擦拭干净,又把手伸进被子探了探她的身子,见她已经不再发虚汗了,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夜幕降临。
徐氏靠在床边假寐着,等听到一阵细微的轻吟立刻睁开眼,眼见顾婉醒来,忙凑过去,“妙仪,你怎么样?”
“阿娘?”顾婉一愣,似乎没想到她还在,可很快,她的眼中便泛起几分柔和,“我没事了。”
她的声音还有些哑,神智却不再那么迷糊,徐氏又摸了摸她的脑门,确定不再发热,这才彻底松了口气,吩咐人去把准备好的晚膳和药都端进来。
可顾婉此时哪有这个心情?
拉着徐氏的袖子问,“母亲,他……他怎么样?他还好吗?”
徐氏一听这话就沉下脸,话也不说了,就坐在椅子上沉默地看着她。
三个孩子里,顾婉是最受徐氏疼爱的那一个,她何曾见过徐氏这幅模样?一时也有些慌了神,拉着人袖子的手逐渐松开,嘴上讷讷喊人,“阿娘……”
“你怎么如此糊涂?!”
徐氏压着嗓音斥道:“你从小就没让我操过心,我也只当你是个明白的,没想到你如今竟敢做出这样的事!”侍棋最开始跌跌撞撞找过来的时候,说是妙仪找到了昏迷不醒的姬朝宗。
她那会心里是高兴的。
能跟姬家扯上关系,对他们一家子而言都是天大的福分,又听说姬家的护卫就在寺中,她自然想快些找上人,把妙仪这个功劳给占了,免得东院那小丫头又翻上天。
可侍棋却拉着她不肯让她去,问她原因也只是支支吾吾。
她不傻,知道妙仪对姬朝宗的情意,可女儿家年少时的情意算什么?姬家那样的门楣,哪是如今的顾家能高攀得上的?她不敢想,却不能保证自己的女儿会不会犯了糊涂,怕姬家的人提前发现不认账,只能咬着牙领着人先过去。
眼见暖色烛光下,顾婉苍白的脸。
徐氏也心疼,叹了口气,语气也没先前那么冷淡了,“你原本救了人,姬家自然会感激我们,等我们搭上姬家这条线,日后你想要什么好亲事没有?可你偏偏……”她又气又怨,还有些恨铁不成钢,“姬家那几位是什么样的人物?你这点心思和手段,真当他们猜不到?便是真的瞒过他们,可姬朝宗呢?你以这样的法子同他在一起,就算日后让你如愿进了姬家,可你又能有什么好日子?”
“妙仪。”
她握着人的手,叹道:“我跟你父亲是个什么模样,这么多年,你还没看清吗?这世上的东西,什么都能争,唯有这男女之间的情意,无论你怎么争都没用。”
顾婉打小聪慧,心机手段都有,又怎么可能猜不到后果?
可她……
她垂下眼眸,看着自己这双放在锦被上的手。她也是挣扎过的,侍棋离开后的那段时间,她看着姬朝宗的睡颜,心里一声声的数着,等着他们的到来。
她也想,就只占顾攸宁一个功劳,让姬朝宗以为是她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