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喜(51)
“年年呢,从小就爱把事憋在心里,情感方面也挺封闭的。”
喜欢和讨厌,如果不说出来,那就毫无意义。这话费承章跟他说过,可他只是笑着回答:我知道啦爷爷。笑容温和、乖巧,依然是那个不让任何人操心的听话的小孩。
“这样其实蛮好,不太会被别人影响,但也不好……”他冲着纪南笑了笑,“难免会错过很多事。”
纪南实在穿得有点多,站在窗前扭过身子回望,看起来憨态可掬。
费承章犹豫了一下,继续说:“我这个做爷爷的不好多说……”
“您放心吧。”
憨态可掬的小熊拍打着手上的铁锈,笨手笨脚地弄不干净,干脆开了水龙头洗手。哗啦啦一片水声中,她的声音脆生生的:“我们都这么大人了,日子都过得挺好的,您就别操心啦。”
纪南把手洗干净,将餐巾纸丢进垃圾桶,动作行云流水,最后问:“明天我出差,把冯一多送到这里来,拜托您给管三天饭,行吗?”
费承章差点没接上她的话题,讷讷地点头。
她笑得贼兮兮:“门口那袋垃圾我帮您带下去吧?”
民间俗语谓:腊月二十六,杀猪割年肉。
何安平往年都要工作到除夕,今年破天荒头一回,假期从今天就开始了。前一天晚上就兴冲冲地说要儿子明天陪她去办年货,结果一觉睡到九点,费嘉年六点就被顽固的生物钟唤醒,在门外转了两圈,最终不想打扰她,自己出门去了躺超市。
等何安平顶着一头乱发慌慌张张地从房间出来,从蔬果到肉类,该置办的东西都已经一一置办齐全,费嘉年围着围裙在厨房择菜,听见声音回头打了个招呼:“中午吃红烧肉行吗?”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何安平点了点头说好。
费嘉年转过身继续择菜,水龙头一开,热水喷在手背上,烫得他猛一缩手,不锈钢的沥水篮掉在地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何安平在客厅遥遥问怎么了,他高声喊:“没事。”
这一天就是这么开始的,煎蛋还煎到了个双黄的,邪了门儿了,费嘉年心想。
外面开始下雪,天空阴沉沉,明明是中午,在家却要开灯。他其实很喜欢这种天气,外面的雪越下越大,窗户上结了水珠,家里却依然这样温暖。如果爱的人都在身边,那就更好了。
想到这儿,费嘉年没来由地心里一空。
何安平过来问:“今晚咱们包饺子吧?”
“……我没买饺子皮。”
“自己擀啊。”她看起来很有信心。
费嘉年想到童年时代几次目击她做饭现场,次数不多,但无一不堪称惨烈,正欲再委婉规劝一番,门铃响了。
“我去开。”
费嘉年脱口而出:“我去吧。”
脱下塑胶手套往外走,费嘉年突然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咚,咚,咚,跟拖鞋拍打地面的声音不同,非常沉重而且有力,还有回声。
原来是心跳。
把手放在门把上的瞬间,费嘉年恍然大悟。
下一秒,一颗被围巾和毛线帽子裹得圆滚滚、严严实实的脑袋从门背后伸出来,两颊被风吹得泛红,显然冻得不轻。一张脸上,嘴巴、鼻子和耳朵都裹在围巾里,只有眼睛露在外面,见了他,就从眼底浮上亮晶晶的笑意,连眼角都笑出喜庆的纹路:“费老师,过年好啊。”
见他呆在原地,这只圆滚滚的小熊招招手:“不让我进去?”
“……你怎么来了?”
“我来给你拜年啊。”她嫌说话不便,把围巾往下拉了拉,扬起下巴对着他,姿态半是玩笑半是胡搅蛮缠,无端多了点撒娇的意味,“我跑这么大老远来见你,连口热的都不给我吃啊?”
作者有话要说:纪南:请假理由:追男人
☆、大雪
外面的说话声太大,何安平还以为是上门来检修水电煤气的,从厨房里出来一探究竟,见到门外站着的女孩,唱戏似的“哎”了一声。
她贵人多忘事,只觉得这张脸眼熟,想了好一会儿才在脑海里把脸跟人对起来:这不是小纪嘛!上回老爷子动手术住院,她还特意来探望呢。
费嘉年说过纪南的大名,但何安平只记得她姓纪了,张嘴刚要喊名字,一下又卡在了这儿。好在纪南适时地笑了笑:“阿姨还记得我吧?纪南。”
何安平松了口气,说当然当然,末了打量着她:“怎么瘦了呀?阿姨差点都没认出来。”
“上礼拜生病来着。”
她的眼睛向费嘉年身上瞟,费嘉年侧过头去:“进来坐吧。”
纪南说来拜年,费嘉年之前还没当回事,进了门才发现这人还真没含糊:左手是两盒糕点,右手提着一个纸袋,里面装了腊肉。都是些吃的,不至于太金贵让人不好意思收,又显得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