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喜(49)
“不了。”
一脚下去油门踩到了底,这下是真的回不了头了。
一盏坏掉的日光灯悬在头顶,间歇性闪光,林婉的脸上浮现出一点点微妙的笑容,仿佛说:费嘉年,我都知道。
你知道什么?你想说什么啊林婉?我怎么了,纪南生病了,我来照顾她和冯一多,有什么不对吗?
灯光闪烁的间隙里,费嘉年突然福至心灵。
整件事从头到尾都没什么不对的。唯一不对的地方,是他脱口而出的那个谎言。
电话那端的纪南从冯一多手里抢回手机,屏幕上显示通话已结束,冯一多在边上叨叨:“再打一个行不行?忘记跟他说要冰的了。”
纪南置若罔闻,盯着屏幕想:这人怎么说着说着就挂我电话啊?等他上来得好好批评一下。
盘腿坐在沙发上,她举着镜子左右看了看,两边腮帮子的大小日渐接近,想必这周末就能恢复了。于是马上又想起费嘉年的好来:批评就算了……但还是不礼貌!
门铃乍响,她三步并作两步去开门,刚想说费嘉年你怎么挂我电话啊,费字还没说出来,就在她看见林婉的瞬间被及时地咽回了肚子里。
林婉是去医院接老公下班,顺便来看看她的,下午还跟她打过招呼,她给忘了。
“我在楼下碰到费嘉年了哎。”林婉不经意地说起。冯一多正在她背后找东西,闻言直起腰来,表情惊愕,刚要开口,被纪南一个眼神逼了回去。
“他没上来?”
“他说来买洗衣液。这人挺逗啊,大半夜买洗衣液。”
林婉坐了十分钟就走了。纪南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数次翻过来查看,有两条同事的微信、三条app推送、一条快递短信,就是没有费嘉年的信息。
家里冷得像个冰窖,冯一多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冻得打了个哆嗦。小姨还在客厅里,用羽绒衣把自己从头到脚裹起来,蹲在沙发上,像一座沉默的小山。
“小姨你干嘛呢?”
她没应。
冯一多莫名其妙地走近去看,纪南把手机放在面前,轻声嘀咕:“……干什么去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啊最近也太忙了 三天一更是极限了 让我慢慢写吧
☆、过年
纪南怎么也想不到,那是这一年里她最后一次跟费嘉年当面说上话。
一夜之间,这人从她的生活里消失得干干净净。他依然每天晚上护送冯一多回家,纪南从八点多开始就端坐在餐桌边,想着等他来了怎么也得问问,听见钥匙捅进锁眼的声音,回过头,门外站着愣头愣脑的冯一多。
“费老师呢?”
“……回去了啊。”
桌上也再没有他买来的早餐,豆浆油条豆腐脑,清水白粥加火腿。她之前吃在嘴里还嫌冷嫌硬,指手画脚地要费嘉年去另一家店买。
大腮帮子、保鲜餐盒、半睡半醒间被人摸着脑壳的痒痒的触感,一切好似天亮前半小时做的梦。
纪南摸不着头脑,隐隐约约觉得自己看到什么东西的轮廓,可就是触碰不到。
冯一多一月中旬就考完了期末考,接下来两天就是讲试卷,纪南去接她回家,在学校门口遥遥地见了费嘉年一面。说是见面,其实只是她坐在车里,隔着一条马路,费嘉年从学校大门里走出来,一位中年男老师跟他说了句什么,他笑着点点头,然后招手道别。
他似乎特别中意连帽衫加大衣外套的搭配,也就是仗着自己身板还算挺拔,廉价的快时尚品牌轮着排列组合,倒也不觉得潦草,还颇有点青春大学生的意味。纪南摸着自己额头上刚冒出来的一颗痘痘,突然他的目光朝这个方向扫来,她就着方向盘埋下头,黑暗里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急促且不安,心里纳闷:我这是做贼呢?
悄悄抬起来,费嘉年正好跨步上了公交车,背包拉链上的挂件在她眼前一闪而过。
后排车门被猛力拉开,冯一多穿着件臃肿的羽绒服,费好大力气才把自己塞进来,拍拍她肩膀:“走不走?”
纪南咬着嘴唇,心里堵着一口气没处撒,伸手用力拧车钥匙。只听见咔嗒一声脆响,冯一多没见车动静,凑上来想问怎么了,小姨阴着一张脸把半截钥匙举到他跟前:“……断了。”
喝凉水都塞牙。
纪南的低气压持续到了第二天,因为没有车,只能坐公交车或打车上下班。又近年关,冷风呼呼地吹,上午打车过去还勉强能接受,晚上为了不排队就只能走五百米去坐公交,北风吹得人脑壳疼。
纪南把手揣在羽绒服兜里,哆哆嗦嗦地沿着商业街人行道往前走,有顾客从店里推门出来,巧克力的香味乘着风钻进她的鼻子里,抬头看,正是她给费嘉年买礼物的那家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