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宠淑媛(8)
苏婳突然想到李韬隐说过的这句话。
于是她把素手放在膝上,只是微笑着看他。
她真是个尤物,一举一动皆如名画。
李韬隐心口一跳,面上装着无动于衷:“你若不说,本王便着人去问。”
——你亲口告诉他,比旁人告诉他要强一百倍。如果一件事一定会露出马脚,不如坦诚,反而会赢来友谊。
鬼使神差的,苏婳又想起李韬隐说过的话。
她便微微垂头,露出一截如凝霜雪的脖颈,显得娇柔可人:“回王爷的话,妾身前几日发现暮雪斋短了东西,每日公中送来的份例都不合规矩。于是请了玉荣姑娘来主持公道。”
她话没说全。譬如如何让玉荣改变主意,又如何在她临走的时候,故意用蔻丹气她一把。
玉荣是李韬隐跟前的红人,她可不敢开罪。
李韬隐却听懂了。几年相处,他如何不知玉荣这个人?玉荣仗着在他跟前得脸,在府中作威作福,他若看不出,岂不是对不起三年前的耻辱?只是玉荣办事实在妥帖,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可是这只小野猫。李韬隐叹气,嘴边含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当时在教坊司哭,哭得那么惨,活像一只栽进阴沟的小奶猫。他年幼时,亲眼见到一只小奶猫被雨淋湿,被他从阴沟里拎起的时候,浑身上下的细毛都黏成一绺绺,可怜极了。
如今她趾高气昂,华美动人,倒像是一只小野猫,铆足了劲,非要装成老虎模样。这些,皆是他一手教出来的。
这么一想,倒有些舍不得让她去做那件事了。太危险了。
曾有人说过,隐喻是一件危险的事。李韬隐此时还不懂这个道理。他深吸一口气,挥去胸中翻滚的情绪:“好了,这点小事也值得高兴成这样。继续弹吧。”
苏婳柔声应道:“是。”素手轻轻拨动琴弦,茜素红蔻丹上下翻飞,美得骄人。
华美的大殿燃着红烛,回响阵阵清越的琴声,两个玉人一立一坐,皆是风姿卓然,如神仙眷侣。
贵妃生辰宴
日子如流水般过去,李韬隐教得认真,苏婳学得飞快,秋日静好的阳光普照安王府,连翠色明瓦都透着安详意味。
这日,李韬隐在殿中画一幅未竟的扇面。修长手指骨节分明,落笔轻捷,闲适幽雅。柔和的暮光从窗槅进来,打在他清俊无俦的脸上,投下浅浅一片阴影。
苏婳跪坐一旁,垂着眼睫细细研墨。偌大宫殿万籁寂静,再无旁人。她很安静,可静不下来的是她的均匀的、细细的呼吸。
轻微的呼吸声飘在李韬隐耳边,如一根洁白的轻羽,一下一下拨动人的心弦。
耐着性子画完最后一片金叶,李韬隐终于搁下笔。他看向苏婳,素来清淡的眼底踌躇满志:“明日就是鄂氏的生辰宴了,你随本王一同进宫。”
苏婳睁大眼睛:“贵妃鄂氏的生辰宴?那么妾身该用什么身份入宫?”
李韬隐道:“你是本王侍妾,本王带你入宫,并不违矩。”
苏婳红了脸。从前,可并没有人说她是他的侍妾。
“明日你到女席,接近这个人。”李韬隐把小几上压着的画像抽出来,递过去。
苏婳双手接过。轻轻展开,画像上是一个姣好女子,底下写着她的姓名。
“鄂家,鄂华凝。”她的声音细柔娇软。
李韬隐问道:“她的背景,你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苏婳轻声道,“鄂家是贵妃母家,也是太子母族,权势滔天。鄂华凝是鄂家最受宠的女儿,性格傲慢,最爱钻研服饰妆容。”
要接近一个人,自然得弄清她的背景喜好。在李韬隐勒令之下,苏婳已把京中贵女记了个遍。
李韬隐点头,端详着快干的扇面:“顺着每个人的喜好说话,这样进度快些。”
他到底有些不放心,沉沉看向苏婳:“现在未显端倪,不代表这不是件危险的事。你想放弃,现在还来得及。”
他给出机会,苏婳却暗道自己早已无路可退。
她笑笑,趁机表忠心:“士为知己者死,更何况王爷于妾身有恩。妾身不图别的,只望事成之后,您赏良田百顷,放妾身归老。”
两人对视,皆从对方眼里看出决心,如一根坚韧不拔的丝,不起眼,却韧极。
这一瞬李韬隐觉得她真是只小老虎。他的嘴角浮起一丝淡笑,拾起扇面递过去:“那你去准备吧。不要操之过急,满脸逢迎她们只当你是条狗,不露痕迹的赞美才能获得友谊。”
苏婳告退,迎着细雨回去。秋日的雨绵长,却不大,她索性收了纸伞,任淅沥雨丝打在脸上,如受一场洗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