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女帝不早朝(31)
“藏着什么呢,我看看。”
空空如也。沈雁轻舒了一口气将胳膊挪动了一指宽的距离,又靠住桌子边上,努力睁大眼睛,让自己看来真诚,“看,什么也没有,陛下。”
“那你怎么这个姿势?”白无忧满腹狐疑地看着他,沈雁用脚在桌下死死地踩住一只篮子,篮子不断拱动,沈雁不得不把整个身子都靠在桌边,才能阻止它翻倒过来,并造成什么更加不可挽回的后果。
沈雁一边脚下用劲,一边勉强挤出微笑,“我……我昨晚睡觉扭了腰。”
他这句话出来白无忧反倒不问了,却看了他一会儿,道,“那你吃了饭上床躺着去。”两人吃过了这顿饭,又坐了一会儿,宫铃便在窗外响起,帝王车驾停在竹枝馆外,朱红伞盖一侧站着薛莹。
白无忧也不再坐着,站起身要走出门去。沈雁站起身要陪她走出去,桌下的脚刚一松开,那只会移动的篮子就“蹭”地一下窜了起来,眼看着要冲出桌下。沈雁急忙向侍立一旁的芳草使了个眼色。
这聪明的孩子立即将桌上铺着的一块绸巾拽到地上,一边说“小的失手”,一边跪下去眼疾手快地摁住了那个蠢蠢欲动的篮子。
清晨的竹林间笼罩雾气,在红砖上盖了一层湿润的底色,像给砖上了金箔,小路落了一层竹叶,沈雁走在白无忧身后,看见她的头发在晨间初起的日光中泛着亮色,她悠然往前走着,最后站定在薛莹身前,面容艳丽秀美的内廷参议向外跨了一步,躬身静候。
“怀栎呢?”白无忧问道。
“谏议在西府恭候,只待陛下过去议事。”
“我还没想好怎么罚他,他倒不来了。”白无忧抱起手臂,“知道他昨天都干什么了?”
薛莹不语,恭敬地低着头,等待小皇帝发自己的牢骚。
“他和西府竟敢在这竹枝馆上落锁!”女孩的声音陡然拔高,“真不知道这皇宫里究竟谁说了算。”
薛莹并未抬起头,只是请白无忧登上宫车,礼节无可挑剔,说出来的话在沈雁听来,亦无可挑剔,“此事属实僭越。”
“西府年纪大了,总喜欢倚老卖老。”白无忧一抬手,撂下宫车的帘子,她的脸在沈雁面前消失了,只有声音隔着帘幕隐约传来。
“陛下可将此事告知东府,他自会申斥西府,教他下次不可再做此等冒犯之事。”
帘幕下的身影顿了一下,这才传出声音来,“不必了,东府之前为缁衣阁和虎军的事,跟西府已经闹过一场,这点子小事,我也不愿意给你父亲添堵。”
沈雁只听到这,白无忧的宫车便行远了,随从人的脚步惊起了潜藏树荫之间的睡鸟,它们张开翅膀展翅欲飞,却不过数尺而下,依旧停在树梢上,三三两两地唱叫,往下看住寂静的巷子和宫墙上悠悠日光,过了会儿,宫车转过巷角的永利门,然后就关上了,薛莹聘婷袅娜的身影,穿着鼠背灰色和烟紫色,如同灰燕般排队而行的男女侍从,都看不见了,只留下沈雁一人。
他心头忽觉有些空荡,呆呆看了一会儿,终于转身回屋,还没走进门槛,就听见芳草连声叫唤,“公子,公子救我!”走近一看,只见篮子翻在地上,崔娘子不见踪影,芳草衣冠不整,衣襟扯开了一大块,
“怎么了?”沈雁一惊,顾不得问他猫去了哪儿,先从地上把人拉起来。少年刚直起腰,自胸口开着的衣襟里“喵”地一声掉出来一只猫,落在两人中间,脸先着地,没等两个大活人反应过来,转身就逃,躲在柜子上再也不肯下来,跑掉之前没忘了在每个人的手上各踩一脚。
薛信世推开竹枝馆大门,看见的就是这位俊美的公子连形象都不顾了,挽起袖子正跟下人满屋子抓猫,往上看,崔娘子正以令人难以置信的灵活飞檐走壁,不时落在柜子、茶桌上发出巨响。
他赶紧走上去,沈雁一手架开了他,“谁都别拦着我!”小公子追猫追得面红耳赤,平常好欺负的模样也没了踪影,“我今天要把它炖成猫汤!”
“猫肉不好吃。”薛信世断然评点,听这句话,沈雁转过身来了,看见是他,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臂,眼泪汪汪,“快把它弄走!”
崔娘子从柜子最高层探出脑袋,大叫以示抗议。可薛信世冲它一伸手,它就毫不犹豫地从桌子上跳下来扑进他怀里,宛如被人牙子拐骗的良家女儿,重新找回了自己的亲人。
“崔娘子不懂事,脾气大,给你添麻烦了。”薛信世一边摸猫,一边腾出手安抚沈雁,小公子从他身后探出头,心有余悸,露出来的手背上还有三道浅红色的爪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