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女帝不早朝(29)
“寡人不去!”白无忧扭过身子,站定,做最后的挣扎。
“陛下这样任性妄为……叫老臣如何对得起先帝!”大元帅声泪俱下,每说一个字就往前一步,生生用宽阔的身躯将这位小陛下挤进了竹枝馆的篱笆墙。
白无忧跳起来要往外逃,不料怀栎在她身后眼疾手快地一把关上了竹编的篱笆门。
“放我出去!”小皇帝炸起了一身的毛,尖叫。怀栎看伯父,怀镝继续动之以情,同时抬出自己三朝元老的身份晓之以理,“陛下如不能跟沈公子生下后嗣,伯蓝之地,就始终不稳啊陛下!”
白无忧气得直咬牙,偏又没法拿这位长辈怎么办,又冲怀栎喊,“开门!你这是欺君之罪!”她跳起来大叫,脸蛋越过栅栏,莹莹白白发着光。
“臣领罪。”怀栎压着嘴角,利索地给门落了锁,同时给站在一边的沈公子使眼色。小皇帝转身,正看见沈雁,跺脚吼道
“不……不许笑!”
章十五
沈雁咬住舌头强迫自己把笑容收回,“臣不敢了。”他低着头道,小皇帝在渐隐的日光中打量他一番,忽而眼睛一亮,
“这个东西,你带着还挺好看的。”
她指的是芳草给沈雁佩在腰间的匕首,芳草的谏言起了作用,沈雁点头称是,但白无忧紧接着便道,
“是御王兄教你的?教的不错,不过我不吃这套。”
金色的漂亮眼睛,眸光闪闪地盯着他,极具威胁性地向两人背后的竹枝馆卧房看去,“知道自己今天晚上该睡哪儿吗?”
“嗯……知道。”小公子垂头丧气地向馆内走去,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白无忧像个胜利者般昂首挺胸,大大方方在馆内捡最舒服的那张靠榻坐了,一抬头正好瞧见沈雁午间搁在柜上的小本子,一手拿下来翻阅。少年进来时,见她正拿着自己随手记下来的东西细看,心头顿觉羞赧,一时忘了礼仪,伸手要拿回来,却被白无忧用手架开,笑嘻嘻道,
“有什么不让看的?”
“臣下写的文理不通,辞藻粗劣,怕污了陛下的眼睛。”少女脚尖一点就坐上了柜子,沈雁急得跳脚。她一手将小本子高高举着,另一手随手翻到他写的两句诗,刚要念出来,看他眼睛都急红了,又不耐地抛还给他,
“写的挺好,没必要自轻自贱嘛。”
沈雁得了宝贝般将自己的小本子收好,白无忧跳下来轻松地拍拍手,回到靠榻里歪着,又解开自己身上罩着的斗篷,叫芳草拿下去,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怀家人是怎么跟你说的?说孩子生下,你就可以回家了?”她自在地抓起沈雁的手,百无聊赖地捧起他修长的十指——这全然是个无心的举动,她将坐在身边的少年当成个独属于自己的玩物,像把玩一串明珠,或是一柄如意般,玩弄他修长纤细的手指,将自己的手指一个个跟他的指头相对,再拿下来。
“……是。”沈雁微惊,少女刚从外进来,稍有些寒凉的手指头从他指尖游戏似地来回穿过,沈雁由着她任性妄为,又低声问道,“陛下如何知道这些?”
“我猜的。”她依旧心不在焉地玩着沈雁的手指头,脸上的笑意却消失了,只是那双星光似的眼睛望着他,“可我绝不要顺遂他们心意。”她松开手,让沈雁的手滑落到身旁,脸上笑意十分凉薄,
“我枉当了这个皇帝,竟平白事事地受人辖制。”说这话时,她语气带些恨意,沈雁主动将手盖上了她的手,白无忧这回没躲。
挂名的九五之尊不过是个长于深宫的小姑娘。
沈雁安慰道,“只是陛下年纪太少,二府大人才多有劝谏……”
“你是他们养的鹦鹉吗?他们教你什么,你就原样说出来?”白无忧被他一句话惹恼了,忽然翻身坐起,紧紧捏着他的手,力道之大,让他觉得手掌隐隐作痛。
她又躺回去,双眼盯着竹枝馆天顶上的金绘,“你以为是我年纪小的缘故?就算我再长十岁八岁,又能怎样?还不是要受他们的管。父皇教他们关了一辈子,我也得教他们关一辈子。”
她扬起一个挑衅的笑,“可我这人天生骨头硬,不愿意学我父皇的样儿,窝囊地活着,悄没声地死了。朝堂上的事情不由我作主,宫里有些什么人也不由我做主,可一旦有一分我能自己安排的,能有一分的自由,我也不要听别人的话。他们要我怎么样做,我偏不那样。”白无忧拍了拍沈雁的手,将那只手放回他自己身前,叠在他膝盖上,
“可惜,你这个模样漂亮,我很得意,若你是我亲自挑的,或许咱俩还真能有段缘分。”她又说了句“可惜”,轻声一叹,“你是怀家选进来的,就像小薛一样……你只管安心在这里待着,再过些时候,等西府死了心,我想办法送你回伯蓝,在这之前,咱们井水不犯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