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女帝不早朝(118)
两人之间一直维持着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可这一年,白无忧确实馋得不行,便偷溜出去,等沈雁回来,只看见一匣子的果皮,还有她背上那一圈一圈的疹子,为防走漏消息,小皇帝手里拿着个痒痒挠,正在自助。
沈雁气得发抖,她不小了,年少习武,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又从十来岁开始在各处奔波,开疆拓土,虽然保养得当,终不免有所伤损,落下一身的虚寒症候。
沈雁“你”了半天,白无忧虽自知理亏,可向来不会对人低头,梗着脖子攥着她的痒痒挠,坦荡地回望。
沈雁拂袖而去。后半夜,沈雁拂袖而回,他花了大把时间试图说服她,但白无忧性格使然,她知道自己错了,但却越错越不肯低头,争执半夜,次一日的天光已在风中渐露的时候,白无忧忍无可忍地跳了起来,这时她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错误,反倒因他纠缠不休而怒不可遏。
“滚出去!”她恼火地道。沈雁这回彻底拂袖而去,连着自己的衣服全都一并卷走,当天搬进了外廷轩明馆,他越是这样,白无忧越是不耐烦同他说话,觉得他年老色衰,连性格也变得可厌,特下红纸御批他在外廷修养,无事不必上朝议政。每次一出外廷,隔着花影遥遥看见他的车盖,就赶紧让人避过去,为免跟他讲话碰面,连让随侍传纸条这样的怪招都想出来。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第二月,快要过年的那天,当天宫里慎声节令,按规矩关了四处角门,只留一处正门,白如令事先以作战的精细,让人探听了沈雁的行程,确认他没有要进内廷的任何事,这才放心地出宫去享受一年里难得的宁寂。
回来时但见一顶玄紫车盖摇摇晃晃顶着薄雪,乌云盖顶般向她行进。
白无忧瞪着办事不力的随侍,但在她发脾气的时候沈雁的宫车已到了近前,帘子半掀,帘子里露出一只苍白的手,和没精打采的半张脸,脸上有些不正常的红。
“站住。”她喝道。
“继续走。”沈雁面容平静。天冷路滑,宫车停步,侍从不知向前还是向后,看看陛下,又看自己的主君,很是为难。
“你不是说今天不进宫吗?”白无忧一口咬在了自己的舌头上,沈雁疲惫地笑了笑,“青罗闯祸了,她从街上把阿翎劫进自己府里,又不肯放人。”
他声音有点沙哑,她就问,“你受了风寒?”
“不碍事。”他扭过头去,“发几天热,要好了都。”
“你车上没有暖帘。”
“出来的急,忘挂了。”
“上我的车,去尚医局。”
“……好。”
“三十年,我们也就闹了这一回大的。”沈雁安详地笑,他第二年开春的时候让人打了这支玛瑙花,还有一套金玉首饰,成套的做了薛青罗和沈翎成亲的贺礼,这支玛瑙花作为二人和好的见证。
他走上前来,亲自给白无忧梳了头发上了妆,带上玛瑙的发花和翡翠手串,扶她到院子里坐好。让她在窗下看书,亲了亲她的脸颊,告诉她,
“我下午回来,你累了先睡,我回来叫你。”
可巧的是刚过中午,永宁门外便喧闹起来,随侍春锦以为东府提前回来,便赶紧去叫陛下,却见陛下在她的小藤床已经睡着不醒,手里的书卷坠在地上,让落花掩埋了一半。
她唇边微微浸着笑意,像是陷在一个众人皆知的荒唐美梦之中。
收尾·九相图
那些人动手刺死沈雁的时候,怀风其实就在旁边。但不知因为什么缘故,他们是最后才看见了他。
长风在他头上吹过,凉飕飕的,刺客的一条长剑已经要冲着他劈下来。怀风想起师父曾经告诉自己,说他“生非凡人,死化尘埃。”
他举目一看,四周正是一片土馒头,觉得这里似乎也很好——他活在世间,总有些不意的虚无感,所以这时候并不害怕,只觉得风有点大,血腥味很重,鼻子里不舒服,而那把刀看起来也很凉。
但他化尘化灰的进程被一个不明飞行物打断。这东西划着一条璀璨的弧线飞来,重重敲在杀手的鼻子尖上,鼻血“哗”就流了下来,杀手仰面倒地,昏死过去。
“什么人?!”这风驰电掣的一鞋底,立即让剩下的杀手们戒备起来。护送宫车回永宁门的侍卫已经死光,薛渊被白如令亲自拎走,剩下的公子贵女们死的死逃的逃,还有些缺胳膊断腿半死不活,正在地上倒气儿。只有怀风一个人被围得水泄不通。
悠扬的歌声自天间传来,天风萧瑟,斜阳落寞,死人满地。
听他唱道是——
“飞禽何辜?世人口腹。世人何辜?汲汲碌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