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少女长成私与痛(出书版)(49)
夜雨松开我的手跑了过去,把她拽了起来,大声斥责:“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不要给我添乱吗?”
“我只是想帮你干些活。”夜雨妈妈低着头,两只手因为不安和寒冷而来回揉搓着。
我以为夜雨会继续斥责她,可她没有,而是捧起她妈妈通红的手放在嘴边,一边哈气一边说:“要是有下次我就再也不原谅你了。”
她笑着看着夜雨为自己暖手,眼神温柔,好像一个听话的孩子。
我的眼睛有些发涩,胀胀的,像有什么东西快要涌出来一样。我别过了头,又找到了一个我们的共同点——无论我们怎样怨恨,对她们的爱总是会不经意地流露出来,恨也只是嘴上说说罢了。
但我也发现了我们之间最大的不同:那就是我今生都无法像夜雨这样,可以在她活着的时候把那份爱表达出来。我的她早已离我而去,并且再也不可能回到我身边,永远都不可能了。
那晚我为了忽然而至的第一份友谊作出了重大牺牲,我陪着夜雨用冰冷的水洗干净了所有的脏衣服。这对我来说的确是很大的牺牲,要知道我从来没有洗过衣服,以前都是用房东家的洗衣机洗,要是实在脏得不像话就干脆扔掉。
我的手一直浸在冰凉的水里,疼得发麻。我边冲着手哈气边洗着衣服,夜雨却突然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很清脆,和以前不一样,被冻得红红的笑脸因为笑起来而多了两个可爱的酒窝,有点奇怪的暖意,我也跟着她一起笑了起来。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这样清脆如铜铃般的笑声也可以属于我钟小茴。
“喂!”她用胳膊亲昵地碰了碰我的肩膀,“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好!”
“嗯?”
她眯起眼睛,笑着说:“有朋友的感觉。”她这样眯着眼笑的样子很好看,和白天冷冰冰的她判若两人。
我竟有些微微的失神,然后迅速地低下头,继续洗手里的衣服。
“哎!”夜雨突然凑到我耳朵边叫了一声,“你傻啦?”
“才没有!”
夜雨很快就收起了笑容,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还记得我们刚见面的时候,我们只会互相撕咬对方的伤口,但我知道那是我想让你融进我生活的一种手段。因为对于毫无安全感的我而言,只有知道对方所有的伤痛才能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伤痛展现出来,我想要依靠你就必须先伤害你。”
“为什么?”我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似乎是一个很深奥的生存定律,若是换作以前,我一定会鄙视地哼一声,然后大摇大摆地离开。
“这就是我。”她的眼睛像一口深井,在那里我看不到任何多余的感情,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永远都不能理解她,我们才注定要面对别离。
看着她我发了愣,一时间竟忘了要说什么,却惊异地发现:在她面前我傲慢的气焰全部消失了,可以放下戒备,把伤痛剖开,展现在她面前。
这时,房子里突然传来了尖叫声,夜雨飞快地站了起来冲进屋里。
我紧跟在她后面进了屋,看见那个女人正发疯一样地手舞足蹈,被子被她扔到地上使劲地踩。我还没有见过这样的画面,被吓得站在一边不知所措。
我承认这一刻我确实逊得掉渣,但她那张面目狰狞的面孔谁看了都会不自觉地害怕。
夜雨用力把她拉到床边,紧紧地抱着她,一边拍她的背一边说:“没事了,没事了,乖。”
她似乎很吃这一套,慢慢地被夜雨哄着睡着了,两只手放在胸前,像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孩子一样沉沉睡去。
“她经常这样。”夜雨把她轻轻地放倒在床上,回过头对我说,“是被吓成这样的。”
我皱着眉头看着夜雨,我知道她们曾经一定遇到过很可怕的事情,但我不想过问,我明白那种被别人问到自己最想忘记的事情时的心痛。我只是走过去抱了抱她,然后说:“早点睡吧!明天你还要上课。”
我们上床睡觉。我第一次有了甜美而温馨的梦境,也第一次在睡前向上帝祷告:我,钟小茴向上帝起誓,如果让我一直拥有这份友谊,我愿意改邪归正,像夜雨一样做个好好学习的好学生,不再如此顽固地抵制别人善意的关心。
我想要一直这样下去,我希望时间静止,我希望不会被背叛。
突然,身边的夜雨推了推我,“睡着了吗?”
“还没。”
“我也睡不着,”她翻身,“上次你问我……认不认识张瑞泽。”
“嗯。”我感觉她有话要说。
“小茴,你说得没错,他是我深爱的人。”黑夜里,夜雨的眼珠无比闪亮,“我爱他,很爱很爱,甚至超过了我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