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下的声音(99)
“好的,我回去催一下,让他们尽快申报。”淑梅不敢抬头,她盯着桌上的菜,“谢谢你满丰,”她诚恳地说,“为我想得这么周到。哦,对不起。”淑梅意识到自己不留神用了美国的沟通方式,直呼满丰的名字, “对不起陆先生,我……”
“没关系,叫我满丰好了,一回生二回熟,咱们现在也算熟人了。”满丰并没有在意。
满丰告诉淑梅他的出生年份和属相,原来满丰比淑梅还大两岁。淑梅说,“那得叫你声陆大哥。”
满丰摆手道:“可别叫什么陆大哥,这哥哥妹妹的好别扭,叫我老陆好了,或是随我家人,叫我满丰也行。”
淑梅笑着答应了,她又敬了满丰一杯,奉承满丰道:“看您多有成就,自己有公司,还跑到美国来做生意,不像我,这个岁数了还一事无成。”
“你可太过奖了,我哪有那个本事。公司不是我的,是我老丈人的,我不过是个打工的。”满丰自嘲地笑着说。
“哦,呵呵,”淑梅也尴尬地笑了两声,但马上打圆场,“不过一个女婿半个儿,到底和打工的不同。”
“嗨,其实也差不了多少。”满丰自己到了半杯酒,一口喝了下去。
淑梅把酒给满丰加满,“您老丈人这么有本事,能选你做女婿,说明你也不一般。”淑梅想奉承满丰。
满丰哈哈笑了两声,想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他举起酒杯,也没让淑梅,一仰脖干了,喝完并没有把酒杯放下,而是拿在手里把玩,微醺的双目盯着手里的酒杯,眼里有隐隐的哀伤。
“有啥不一般?”满丰眼里有亮晶晶的东西在闪动,“我其实就是个最一般一般的人。学习一般,能力一般,长相一般,什么都一般,但我有我的好处,你知道是啥吗?“
淑梅摇了摇头,她觉得满丰有些喝多了。
“我的好处是我能吃苦,肯干,老实听话,被我爹打得从不做出格的事。但我最大的好处其实是,其实是,”满丰看着淑梅突然狡黠的一笑,“我最大的好处就是我,很,平,庸。”满丰说完大笑起来。
淑梅没听懂满丰的话,她想满丰一定是醉了,有些胡言乱语,便招手叫服务员拿来账单。她根据账单算好小费,把钱压在账单上,对满丰说:“不早了,我送你回酒店吧?”
满丰摆了摆手:“不用,我自己回去。天晚了,你先走吧。”他的眼睛发红,嘴里喷着酒气。
淑梅没有和满丰争论,走过去扶着满丰站起来,满丰还想自己走,但脚底下明显有些发飘。
淑梅扶着满丰出了饭店来到大街上,街上行人不多,但都面带微笑,没有了白□□色匆匆的紧张感;春风拂面,女士的裙子在风中飘舞,五颜六色的霓虹欢快地闪烁。
淑梅辨清了方向,扶着满丰往他入住的酒店走。满丰的脚步有些蹒跚,不时半倚在淑梅的肩上。满丰虽说不是大块头,但到底是男人,淑梅感到有些吃力,好在酒店离得不远,走了不到十分钟就到了。满丰住的是一家档次不高的连锁酒店,但在这个位置,价格也不会便宜。
淑梅顺路在酒店旁边的便利店里买了两瓶水和一些水果,然后扶着满丰进入酒店,乘电梯到了他的房间。她把满丰放倒在床上,帮满丰脱了鞋,盖上被子,这时满丰已经打起了呼噜。淑梅把水和水果放到床头柜上,留了一盏床头灯,拿好自己的东西,关上门,独自离开了酒店。
开车回去的路上,淑梅回想吃饭的时候满丰说的话,好像也不全是疯言醉语。满丰好像有什么不易言表的苦衷,不过活到了这个岁数,谁还没点苦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别人家的事,少打听,不插手。高兴的是满丰真的帮了她一个大忙,有了满丰朋友帮忙,至少不用担心被骗,这次纳什维尔没有白来一趟!
淑梅决定今晚回旅馆就查一查专利申报的事。虽然现在就可以打道回府了,但是刚敲定了生意就走,会不会让人觉得不近人情。她决定在纳什维尔多停留两天,明天问问满丰的行程,如果方便,陪他在纳什维尔玩一天,算是对满丰的答谢,也夯实压榨器的事情,以防中途有变。
55
用平庸来描述陆满丰其实是再确切不过了。他出身平庸,父亲是乡村小学的民办教师,母亲在村里务农。父亲虽说是教师,可那个时候的民办教师都是没有编制的,和农民一样挣工分,只不过教师的工分有点旱涝保收的意思。当教师拿不了最高的公分,但也不会是最低的,所以满丰家的经济在村里也就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满丰小时候贪玩,学习不好,可是因为在父亲学校里上学,成绩太差了叫别人笑话,就三天两头地被父亲抽鞋底子。可即便这样,成绩也只是个中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