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下的声音(93)
“夏润呢?”江胜春迫不及待地问。
“夏润上学去了。”
“怎么春节还上学?”江胜春一时没转过弯来。
“美国学校不过春节。”淑梅假装嗔怪地说。
“那不放寒假吗?”过节听不到孙女的声音,江胜春还是有些不甘心。
“她们一月份就开学了。”
“那么早啊。”
“把电话给我,让我和孩子说。”淑梅听见母亲董翠馨在嚷嚷。
“哦,哦,那你和你妈说吧。”
叮叮咣咣的一阵响动后,是母亲董翠馨的声音:“淑梅啊,你在美国挺好的吗?”
“我一切都好。”淑梅挺直腰,咧嘴笑着说。母亲董翠馨不像父亲那样好打发,她得打起精神。
“你今天是不是还得上班哪?”
“是啊,妈。”
“那你就请个假呗,在家歇一天。”
“工作忙,哪能随便就请假。”淑梅对着电话撒谎,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不免有点心酸。
“你说这美国,就算不给美国人放假,总该给你们中国人放假呀,不是老讲尊重人权吗?”董翠馨不平地抱怨。
淑梅不知如何作答,只呵呵笑了两声。
“今天过节你怎么还让夏润上学啊,给孩子放一天假不行吗?”母亲到底提到了夏润,不过淑梅早有准备。
“那怎么行,会拉课的,这样对孩子不好。”
“也不在这一天,咱们中国孩子学习都棒,一天不上学,拉不下什么。”董翠馨半埋怨,半骄傲地说。
淑梅嗯嗯了两声,算是回答。
“淑梅,你今年夏天回来不?你已经两年没回来了,妈都想你们了。你要是工作忙回不来,把夏润送回来,她都十岁了,可以自己坐飞机了。你那边把她送上飞机,我这边去机场接她,保证错不了。等放完暑假,我再把她送回去。”
“啊,还早呢,再说吧,妈。”淑梅鼻子发酸,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夏润暑假可能……可能要去夏令营。”话音未落,淑梅的眼泪已经溢出眼眶,她用手抹了两把,把电话拿得远些,扭头吸了两下鼻子。
“淑梅,你怎么了,哭了吗?”
“没有,只是有点想你们,过春节了嘛。”淑梅笑着说,眼泪噗噗地往下掉。
“那就回来呗,带着夏润一块儿回来,我和你爸都两年没见你们了。“
“就是嘛,回来住几天吧。”是父亲的声音,“淑梅呀,你最近个人问题怎么样啊?还是要找个人,不然你们孤儿寡母的,我们也不放心。”
“大过年的,你胡说什么呢,什么孤儿寡母!”董翠馨在电话那头呵斥江胜春。
“不过淑梅啊,”董翠馨对她说,“你爸说的也是,你现在怎么样了,需要的话我们在国内给你找一个?”
“嗯,不用了,妈。”我自己知道怎么办。
“那你要抓紧,别老让我们担心。如果中国人不好找,找个美国人也行,我们现在都看开了,只要对你们娘俩好,其它的都不重要,只别再找李东山那样的混蛋就行。”
“妈,别这么说,”董翠馨的话很刺耳,刀子一样触碰到她内心的内疚和羞愧。她用手捂着胸口,东山对待她们母女真应该算是仁至义尽,做人要讲良心,“东山……其实我也有不好的地方。”
第一次,她在父母面前为东山辩解;第一次,当东山被人骂的时候,她感觉像是骂她自己。
“淑梅,你就是太善良了,他把你害成那样,你还替他说话!”董翠馨愤愤不平地说。
“妈,都过去了,别再说他了,到底夫妻一场。”淑梅用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抽了几张纸巾,按在眼睛上。她以前一直觉得东山害她不浅,直到被马文弄得人财两空,才发觉,或是说承认,东山其实并没有害她。害她的是马文,还有……还有她自己。想起自己以前理所应得地拿着东山的好处挤兑东山的样子,她眯紧双眼,好像要把内心的愧疚给挤出去。
“就是,都过去了,就别再想它了,往前看啊,淑梅。”心疼女儿的董翠馨赶忙给淑梅吃宽心果。
是的,往前看,因为回头皆是过往,过往已散做云烟。东山和夏润都已经化作灰烬,只要回头,她就看见他们的音容笑貌,她就不由得想随他们而去。过去的日子是多么美好啊,可是身处美好的时候,她却根本没意识到,还以为自己置身困苦。只是当她真的置身困苦的时候,才意识到逝去的过往是多么令人怀念。但是一切都回不去了,所以她不能回头,回头只能令她黯然神伤,要继续生活,她必须向前看。
淑梅又啰啰嗦嗦地和父母说了许多,才有机会和弟弟国新说上话。她和弟弟两个人都心照不宣,说些应景的套话。淑梅最后和国新打听想做一些塑料用具,问他对这方面有没有了解,或是认识什么人。国新说塑料用具他知道的不多,但答应帮淑梅打听一下,另外国新给淑梅推荐了一个出口供货商的网站,基本上是和生产厂家对接的,建议她上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