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下的声音(70)
“那然后呢?”淑梅问。
“然后就要考虑以后的计划了。“马文说。
“以后的计划?”淑梅想不出以后的什么计划,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悲伤,她的脑袋这几天好像有点迟钝。
“对啊,”马文像哄小孩似地对淑梅说,“你想怎么生活,想干点什么,以前都是东山支付你的费用,但是从现在起,你恐怕要靠自己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淑梅明白了马文的话,但马文的那句‘你恐怕要靠自己了’,让她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往上涌,好像突然间她被丢在了荒无人烟的北极雪原上。
“当然还有我。”马文扭头对淑梅咧嘴笑了笑,伸手握住淑梅的手。淑梅应付差事似地也对马文咧咧嘴,心里却是七上八下。
东山的死不再仅仅是一个概念,而成了关乎柴米油盐的现实。伴随着发动机的嗡嗡声,她开始转动脑筋,厘清脑子里的乱麻:
房贷是东山支付的;她和夏润的生活开支是东山给的;车是东山买的,贷款她记得已经付清了,但要核实一下;她和夏润的医保是东山的公司提供的。
下个月,不会有人给她交房贷,不会有人打钱到她的银行账号,她的医疗保险东山的公司可能会再付一两个月,然后呢,然后怎么办?
“你是怎么打算的?”马文问她。
“什么?”淑梅在想心事,没听见马文的问题。
“我问你今后怎么打算的?”
“我……我还没想过。也许……也许我明天问问埃拉,看能不能在美容院转成全职,至少先把医保接上。”淑梅看着马文,像个心神不定不自信的小学生,等待老师的评判。
“是,你可以找个工作,”马文说,“但是甜心,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干点什么?”
“自己干点什么,我自己能干什么?”淑梅没完全弄懂马文的意思。
“自己能干的很多呀!你没听说过创业吗?”马文两条粗重的卧蚕眉在眉骨上跳了几跳。
“创业?我能创什么业?”淑梅想都没想过。
“你为什么不能创业?甜心,你大学毕业,差点儿就拿到硕士学位,你有美容的经验,你做的饭很好吃,这些都可以创业啊。”
淑梅半信半疑地看着马文,“可,可我从来没创过业呀?”
“又有谁一开始就创过业?你看,淑梅,你很多年没工作了,以你现在的年龄在去找专业技术工作,恐怕不占优势。那种低技能的低薪职位倒是好找,可辛苦、累都不说,每天被人吆五喝六的,你能接受的了吗?”
马文这么一说,淑梅也觉得找工作这条路好像不太靠谱。美容院的工作做着玩玩,赚些外快还不错,但真要以此为生,收入就有些低了。她心里有点沮丧,心想都是这个挨千刀的东山闹的,害了他自己,害了夏润,还害了她。
“所以要我说,还不如趁这个机会自己生做意。你刚得到一笔钱,正好可以用它做启动资金。”马文继续启发淑梅。
“启动资金,那要多少钱呢?”淑梅顺着马文的思路。
“不一样啊,看你做什么,有的需要多,有的需要少些。不过一般来说,投资越多,利润回报也会相应的多。”
“但是我怕我自己不行,我行吗?”她问马文。
“行不行得试试才知道啊。我看你行。”马文鼓励淑梅。
“你真这么想?”马文的鼓励让淑梅有了些许信心。
马文拍了拍淑梅的肩膀,“是啊,再说还有我呢,我可以帮你啊。”
听马文说可以帮她,淑梅吐了一口气,不在那么紧张,“你要能帮我那就太好了,不然我一个人,真的不知该怎么弄。”
“别担心,甜心,先不急。咱们先把手头这些事都处理完了,然后我们找个地方一起去玩几天,换换环境,放松一下,回来以后再好好规划。”
淑梅感激地看了一眼马文,笑着对他点点头,心里感觉好多了。
他们下了高速,驶进住宅区,淑梅打开车窗,干爽的风从车窗吹进来,空气里已经有了一丝秋意。
在他们前方,一个小姑娘正在奋力地骑单车,她带着头盔,瘦小的身躯在单车上左右摇摆以增加动力,头盔下的马尾辫像个小尾巴一样甩来甩去。他们从女孩身边驶过,淑梅看着后视镜里女孩瘦小的剪影,突然觉得她好像夏润。她把脸扭向着窗外,眼泪被风吹得溅到了睫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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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梅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小碗葡萄,一粒一粒地往嘴里放。窗外的草坪已经长疯了,她想应该叫马文修剪一下,如果马文太忙,就雇个人来割。以前都是东山来割草的,即便分居的时候他也是一个月来割一次,但是离婚后,就再没来过。淑梅出神地望着窗外的草坪,眼前好像有东山粗壮的身影在草坪上晃来晃去,剪草机突突地响。她晃了晃脑袋,低下头,把盛葡萄的碗放在茶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