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梅说完慌乱地按断手机。尽管刚才对东山说的话，都经过律师的指导，她也已经演练过很多次，几乎倒背如流。自己练习的时候只觉得义正词严，字字落地有声，没有任何不妥。但刚才亲口对东山说出来，不仅没有一吐而快的感觉，反而让她心里有种负罪感。她觉得两腿发软，不知怎么地就瘫坐在地上，心里像打翻了调料瓶，说不出的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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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淑梅预料的一样，东山屈服了，这么多年和东山同床共枕，淑梅已经把他从里到外看了个透。而有些让她意外的是，东山最先告诉的不是她，而是女儿夏润。

她给东山下通牒的第二天，东山如约来接夏润去上课，他没有像以往那样来家门口接夏润，而是把车停在马路对面，站在车边等夏润跑过去。他拥抱了夏润，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打开车门让夏润上车。车启动的时候，夏润朝淑梅挥手，但是东山从始至终没有看淑梅一眼。

上完了上午的课程，东山不仅买了他承诺的烤鸡翅，还买了夏润喜爱香脆苏和冰淇淋圣代。下午他们去了科学中心，参加一个少儿科普活动。活动结束后，东山买了冰果饮料和两盒水果沙拉，和夏润来到科学中心后面的公园里。

那天天气很好，很多人在草坪上晒太阳，他们在山坡前的草坪旁边找到一张长椅，东山打开一盒酸奶拌进水果沙拉里，两个人一边喝冰果，一边吃沙拉。

东山问夏润：“夏润，妈妈跟你说和爸爸的事了吗？”

“没有啊，什么事？”夏润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这几月发生在父母之间的事她多少明白些。

“爸爸不会再搬回家里去了。”东山说。他的鼻子有些发酸，好像要打喷嚏。

“爹地你要走了吗，要去哪里？”夏润抓住东山的手，抬眼看着他，眼睛里有一丝焦虑。

“不，爸爸还在这，哪也不去。”东山仰着头，眼睛里的泪水在流动。

夏润哦了一声，低下头，只要爸爸还在这里，能经常见到他，就不算太糟糕。

“只是爸爸妈妈会一直这样，分开住。”东山感觉眼泪流进了鼻管，他屏住气息，只用嘴呼吸，“但是其实也没什么变化，和现在一样，周三爸爸来接你出去吃晚饭，周六周日，你和爸爸在一起。”他故作平静地说。其实怎么会一样呢？永远都不会和现在一样了！他们这个家即将解体，而最受伤的就是坐在他身边的这个乖巧的小姑娘。

东山还记得夏润出生的那天，他用手捧着小猫似的她，发誓他要尽他的全力让她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最快乐、最健康的孩子，他发誓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而这个誓言，就像漏过指缝的流沙一样，在他面前眼睁睁地落空了。东山再也抑制不住，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

夏润没有说话，她往东山身边靠了靠，将身体依偎在东山的怀里，头靠着他的胸膛。东山抬起胳膊搂住夏润娇小的肩膀。他低头看夏润，只见两滴眼泪无声地从她脸颊上坠落，泪水沾湿了她的睫毛。

东山觉得像是有把刀在心里搅动，泪眼模糊的他声音颤抖地嘟囔了一声：“对不起。”

夏润放下手里的冰果和沙拉，用双臂抱住东山。

“但是你要知道，”东山抽了两下鼻子，“爸爸和以前一样爱你，妈妈也一样，我们都和以前一样爱你，这个一点都没变。你明白吗？”他用手臂轻轻按了按夏润的肩膀。

夏润点了点头，下巴颏在东山的胸膛上轻轻划了两下：“我也爱你，爸爸。”她小声地说。

“爸爸永远是你的依靠，你的后盾，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无论你在哪，只要你需要，爸爸就会在你身边。无论你想要什么，只要爸爸能争取到，就会全力为你争取。”

夏润嗯了一声，抱紧了东山，眼泪无声地顺着脸颊滑落到东山的衣襟上。

已经西斜的太阳透过树丛在草坪上画出一道道金黄的色带，草坪上的人们或者静静地躺着坐着，或者安静地相互交谈，或者愉快地说笑；孩子们在草坪上嬉笑追逐，夹杂在他们中的狗狗欢快地摇着尾巴，不时地吠叫几声。

没人注意到东山和夏润，没人关心他们父女正经历着什么，没人知道他们正忍受怎样的折磨，没有人能感受到他们的痛苦。

夏润从东山那回来以后，情绪低落，她告诉淑梅东山和她说的话。淑梅知道，东山已经同意离婚了，她的目的达到了，但她却好像高兴不起来。

夏润坐在她的旁边，抓着她的胳膊，踌躇地说，“妈咪，让爸爸回来吧，我们还像以前那样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