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独生子女生存指南(67)
但对我不是。
这只是一种开始。
到底藏在哪些地方呢,我无时无刻不在寻找。
一个眼神,一个笑,甚至一个意义不明的指向动作,在很长时间里都让我如临大敌。
我开始没有办法直视别人的眼睛说话。
我身体的机能,大脑运转的方式,坏掉了,突然之间。
是因为我发现,偶尔有那么一两次,他们不是在看我,而是在关注我脸上那一片淡淡的斑点。
那种感觉真的很鲜明。
无法言语的羞愧和自卑,在那些糅着复杂的目光中,击溃了我。
溃败的速度是加倍的。
我恨过。但是连恨都是迷茫的。
是该恨陈星和许文。
还是恨陈兰和储标。
或者是恨我自己。
我不知道。
也从来没有人告诉我要怎么做。
家人只会说我小题大做。
其他的人要么取笑我,要么,无动于衷。
对啊。
这只是多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问题。
只是小到足以打碎我整个青春期的自信而已。
保护自己吧。
我听见一个声音在说,在猛烈地呐喊。
只有自己才能保护自己。
只有你才能保护你。
没有人会明白你的。
这世界上。
只有一个你。
我内心深处那种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再一次本能地加宽加深了我与这个世界的鸿沟。
六年级最后的会考如约而至。镇上统共就两所中学,教学质量也都是半斤八两。我并不关心自己最后会去哪一所初中,我只是想尽快离开这个学校,这个地方,还有这些所谓的同学。
既然没法打败他。
那我们再重新开始。
对不对。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陷入了沉默寡言中。
在各种最最手足无措,以及痛苦难耐的时刻,我体内那个冷酷麻木的我,只是顺势而生。
只是为了保护我。
我学会用无言,包裹起自己所有的纠结挣扎。
唯一可惜的我当时并没有觉悟到随着岁月年龄的增长,人对相貌这样东西的在意,只会有增而无减。
******
“报完名早点从学校回来。”
“晚上我们去外婆家吃饭。”
陈兰把一叠人民币塞给我。
“知道。”
“哥哥去不去?”早饭又是白粥,我扒拉了两口就没了胃口。
“去的。”
“嗯。”
我放下筷子,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
“时间快到了,那我先走了。”
“等等。”
陈兰叫住我。
“要不要让你哥骑车送你去车站?”
公交车车站距离我家有十分钟的步行路程。
我听了有点心动。
“我——。”
“不要!我才不要送她!让她自己走!”不等我发表什么看法,蹲在厕所里的拉屎的储盛扯着嗓子大声嚷嚷。
……
就你有嘴,就你会嚷嚷!
“谁要你送我!”
“少自作多情!”
“你这个死猪头!”
“滚吧!你给本公主提鞋都不配!”
我冲到厕所门口恶狠狠地骂了他两句。
我料他此刻分身乏术,没法冲出来收拾我。但我没想到,人的下贱是尺度的,但是储盛没有。他突然把门拉开,我没来得及逃,他伸了只手出来抓着我直往里面拽。
“来啊,进来闻闻!”
“跑什么呀!”
“我不配给你提鞋,但是你配闻我的屎!”
“啊啊啊啊啊!!!臭死了!你放手!”这个死变态!我拼死甩开他的手,立马逃得远远的。
“你给我吃屎去吧!”我气得又折回来臭骂了他一句。
*
我就读的初中是一所刚刚迁了新校址的学校,兴远中学。
当时选这所学校的动机很简单。
因为离开家远。
尽可能地降低我和某些小学同学再相遇的可能性。
另一个原因。
是因为交通方便。
虽然远,但是有直达的公交车。
早班车的乘客并不多。
我找了车尾的位置坐下。偏头望望窗外这并不陌生却也不算熟悉的景色,困意开始泛上来。沿马路贴了一条很长的河,几乎贯穿了整个小镇。这会儿太阳已经升起来,河面上闪着一层金灿灿的光。
前排的售票员掩着嘴还在犯早困。
我木木地想着书包里的那八百大洋的巨款。
不知道交完学费,还能找回几个钢镚。
以及。
初中,会是一段什么样的意义。
我不好奇,也并不期待。
只是有这样一种想法。
车到学校半个小时。
下了站,左拐往里走,经过一座桥,大约再走五六分钟的样子就能到学校。
我在心里又复习了一遍早已熟知的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