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咧嘴笑了一下，看着田小芳蹲在医院走廊上，脸色惨白。我心想，这种事情说出去，会不会对她不好，她是女孩子，又是被我带出来的，我总要保她周全的。

“好，这月的工资就当是医药费了。”我留下这句话，就走了。没有回头，其实我内心害怕极了，我想回头，看田小芳一眼。

宋一水的背影彻底消失以后，赵丽让员工都起来，嘴里还念叨着：“散了，散了。”

员工们都站起来，沉默的看着赖在地上的厨师长。眼里满是轻蔑和嘲讽。田小芳腿上没劲，小招扶着她起来。

田小芳没有走，她看着厨师长的眼睛。

后来，小招给我讲这一段，她说：“你女人就站在人群中间，掷地有声的告诉老板娘，她的遭遇。”

随后全体员工都发声指责厨师长，厨师长和赵丽一起被开除了，老板娘重新找了主管，店里的风气好了许多。

这一切，都和我没关系了。

这一年，我们十七岁，还有三个月就十八了，小招给我介绍了工作，在一家酒吧上班，每月收入达到五千块钱。

今天，田小芳又在酒吧门口堵我，我们已经一个月没有见面了，见面又不知道说什么。

“宋一水，你咋还把头发染成灰色了？”她还是发现我了。

“好看。”我在酒吧找了一个安静的包间，我倚在门口，她坐在软沙发上审视着我。

“……”田小芳没有说话。

外面有人敲门，我开门，伸手接过了同事递给我的盘子。

“吃饭吧。”我把盘子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放到她面前。

“……”田小芳没有说话。

我把食物推过去，从工服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里头有一万，你拿着。”

“什么意思？”

“你跟我出来不容易，就当是分手费了，以后照顾好自己。”我话说完，以为田小芳会给我一个大耳光，可是她没有，她只是愣了一下。

笑说：“还是谢谢你，带我出来”她说完，愣了好大一会功夫，又说：“我们抽空回家把身份证办出来。”

“好。”

田小芳走了，越走越远，我站在酒吧门口看着她的背景远去。

分手后，最先来找我算账的是小招，她拿着酒瓶子到我店里，看到我就是一个耳光。这一耳光把我嘴里的烟都打飞了。

我越想越好笑：“酒瓶子是个摆设吗？”

“你他妈还有脸笑？”小招把酒瓶子举到我脸前。“今天必须给我个解释。”

“男人有钱就变坏。”我又点了一根烟，对着空气说。

“就你，兜里有两钢镚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老子还以为你得了癌症不想拖累小芳呢，没想到你龟娃子渣的明明白白。”小招的口水喷在我脸上。

我看着眼前的这座城市，小招一直在骂我，她很烦。我们站在酒吧门口，我被这夜色吞噬。

十七岁的最后一个月，寒风刺骨，我和田小芳约好了回家办身份证。我们联系了私家车回县城，我坐在田小芳旁边，她穿着好厚的羽绒服，我的胳膊靠在她的羽绒服上沉沉的睡着了。

在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我们被困在县城里头。

“找个酒店住吧。”我拿着她的行李袋，领她去了一家快捷酒店。

她跟在我身后没有说话。办理好入住，我拿着房卡带她进房间。

“你身份证哪里来的？”这是我们见面以来，她第一次开口说话。

“一千块买的。”我把行李袋里的裤衩拿出来去洗澡。出来之后，田小芳坐在床上玩手机。

“去吃饭吧。”我穿好衣服，吹干头发。

我们找了一家烧烤店。要了一扎啤酒，一份辣爆羊头。田小芳一杯接着一杯的喝，她的脸红了，在五光十色的彩灯照耀下，显得格外妩媚。

“青春作伴好还乡。”

“什么？”

“我妈，她还活着的时候，常常给我念叨这句话。 ”

田小芳张牙舞爪的比划着，她喝醉了。

“……”

说完，田小芳就趴在桌上了，我把她背回酒店。

第二天早上，我们买了酱牛肉和点心去集市坐车回村。

近乡情怯，我们又是跑出去的，一路上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我焦急不安的坐在车上，汽车离西沟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田小芳感受到了我的焦虑，她一直拉着我的手。

汽车停在村门口，我双手都提着东西。田小芳跟在我后面。

“宋一水。”马上就到我家了，田小芳叫住我。

“咋了，我回头看她。”

“我就不进去了，给你。”她把一个红包递给我“这里头的钱给你妈。”

她说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