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花册:冤亲寨主(12)
崔陵不防裴花朝神出鬼没骤然现身,一諕往旁跳。定了定神后,他斥道:“你说什么?”
裴花朝斜睨他,道:“你们专挑美婢送进我院子,不正是指望东阳擎海倘或上门找我,利用这些女子趁机巴结他?”
崔陵瞠目,“你……你知道?”
“纵然猜不中这层盘算,你们母子蛇蝎心肠,我又如何放心让那些教你们拿捏住的人守在身边?”因此她正本清源,早早趁势要走下人身契文书。
崔陵喝道:“你怕我家相害,倒是和离滚蛋,别死赖不走!”
裴花朝笑了笑,一副真诚体贴状,道:“你既嫌我在家里碍眼,我多多出门见人好了。恰好提醒外头人,你们母子但凡有利可图,连媳妇都肯卖”
崔陵怒目,“毒妇!”
裴花朝沉下脸道:“下回我祖母出门,你把自个儿倒饬好,出来相送,别教她老人家发现我们貌合神离。”
崔陵紫胀面孔道:“裴氏,你休想再压我一头!半年了,东阳擎海一回都没找过你,可知睡过你就扔,全没放在心上。没他借势,你不过是只虫子,等着瞧我怎么捏死你!”
他往裴花朝走去,戟指作势要戳她头脸,却是有酒了,脚步虚浮,步伐踉跄。
裴花朝眼角余光一扫地下,随即向崔陵冷笑,神情十足鄙夷。
“择日不如撞日,趁现在捏死得了,只怕你不敢。”
崔陵哪经得起挑衅,龇牙咧嘴掳起袖子,箭步冲上要挥拳,没留神路上土面起伏不平,脚尖一绊,摔个狗吃屎。
“啊也,痛,痛!”崔陵摀住鼻子哭嚎,鲜血顺着他指缝流出。
裴花朝冷眼旁观对头遭殃,笑一声都懒,带了丫鬟转头就走,留下崔陵在后方哭骂“最毒妇人心”。
河珠忙追了上去,跟在裴花朝后侧,“娘子,娘子,婢子并无不规矩,是崔家大郎纠缠婢子……”
裴花朝头也不回,道:“那银钏也是他纠缠你戴上?”
河珠语塞,裴花朝道:“我知道你不过吊着崔陵敲竹杠,否则大可向我请要放良文书,从良与他厮守。河珠,你和崔陵那笔帐我不管,但他绝非善类,哪日醒过腔发现你耍着他玩儿,当心他报复伤人。”
河珠唯唯诺诺,裴花朝再不多话,支开她和其他丫鬟,自个儿往花园最隐秘的一处行去。
她独个儿走出一段路,这才放任身子因为气恼而颤抖。
在崔家母子面前,她状似百毒不侵,实则见闻他们的每一眼,都是煎熬恶心。尤其崔陵,推她入火坑,照旧风流度日,还有脸以苦主自居。
东阳擎海也一样,害苦了她,却活得风生水起。
两个罪魁祸首安生过日,只有她,为了哄祖母开心,陷在崔家这泥坑里拔不出脚,一天天熬着。
裴花朝伏靠树上,慢慢蹲下身子。
崔家园子一角,花木深处,莺莺燕燕依旧鸣啭轻盈,却多了一缕压抑得极轻极轻的哭声……
那日裴花朝怏怏的,及至下人报信,唐老夫人平安抵达栖霞观,方才安慰些。
哪承望才入夜,本该在道观歇宿的唐老夫人回来了。
我没错
彼时裴花朝在灯下织布,见了祖母便即放下梭子,上前迎接。
“祖母,怎地这时节回来,可是栖霞观那儿有事?”
唐老夫人怔怔凝注她,几缕发丝散落额头鬓边,失了平日对仪容的讲究。
裴花朝见祖母失魇落魄,慌忙扶住老人家,“祖母可是有恙?先坐下歇息,六娘这便请大夫。”
唐老夫人一经碰触,如梦初醒,抓住裴花朝衣袖问道:“六娘,你可认识东阳擎海?”
裴花朝面色大变,东阳擎海牵涉她此生至深羞辱,她想都不愿想起,怎地她死命隐暪的祖母反倒无端问起?
唐老夫人见状推开她,低头弯腰拄紧拐杖,衰老的身躯全靠它支撑。
“她们说了实话……”唐老夫人垂首,似乎再抬不起来,“你……崔家出卖你,将你送给山贼糟蹋……”
“祖母……”裴花朝扶住唐老夫人,眼角瞥见唐老夫人两个贴身丫鬟便在附近。
丫鬟噗通跪下,道:“婢子确实按照娘子平素吩咐,留意不让闲杂人等在老夫人跟前搬口舌,可老夫人于殿上参拜时,有人——两个坤道——在边上大声谈论,婢子防不住。”
唐老夫人摇头,散乱发丝随之飘游,泪水滑下双颊,“我老背晦了,孙女出了这等大事,我不知不觉,还将崔陵那狼羔子当好人……你婚后大病多时,夜间频频梦魇,想来便是从此而来……”
裴花朝见唐老夫人面色灰败,唯恐老人家有个不好,直言道:“祖母,六娘不曾受贼子玷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