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她们不算熟, 女孩在生什么气, 宁佳书心里还是有数的。
虽然是亚裔, 但作为比大多数白人还要高大健壮、脸蛋犯规的校队主力, 季培风在学校向来很有人气。
她耸肩抱歉, “我们已经分手了。”
女孩未出口的话都堵在喉咙口, 瞪着她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半晌硬梆梆丢下一句, 言罢扭头就走。
“我真不懂Eugene为什么会和你这样的人交往。”
确实,亚洲人的身材看起来实在比不上她们凹凸有致,十场比赛宁佳书最多去一两次,她不清楚季培风获得过多少荣誉,不懂得他获得过的总分,贡献过的篮板有多厉害。
别人眼中的光环,宁佳书几乎免疫。她和季培风认识的时候, 并不知道他打篮球。
有人留下来替暮光女道歉,宁佳书摆手,并不在意,她只是奇怪,“Eugene受伤是什么时候的事?伤得严重吗?”
“就在淘汰赛阶段训练时候,十字韧带撕裂了,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他已经好久没回来训练了。”
“对了,我记得你那天也在场的……提前走了吗?”有人想起来。
“2月16号?”
“大概就是那个日子。”
分手那一天!
天哪,宁佳书无论如何没想到季培风居然是在分手那天受的伤。
她甩头努力抛开脑袋里的想法。
应该和她没关系吧……
回想说分手时候的样子,宁佳书并不记得他有什么异常。
稀里糊涂吃完饭回到房间,不知为什么,到底有点儿良心不安。
她想到前段时间总接到的洛杉矶来电,还有宁母告诉她曾找到家里的,那个腿脚不方便的年轻人,总觉得事情哪里脱离了控制。
在窗前烦躁地走来走去绕了半天,她登陆了自己的Facebook,试着给季培风私信。大致意思是,听闻他受伤的消息,伤势还好吗之类礼貌性的问候。
至于电话,她回国就换回原来的手机号,从前存储的那些号码都忘到天边了。
没等收到回复,霍钦的电话就来了。
按时间,他应该刚落地。
宁佳书心情终于好转,往窗上一趴,接通电话的语气轻快。
“你到啦。”
“嗯,在回酒店的路上。”
“今天搭档的乘务漂亮吗?”
“没注意。”
“那反正都坐一辆车,你现在抬头看看。”
刚刚经过长途飞行,车厢里的机组成员大多垂头在看手机,要么昏昏欲睡。霍钦依言,抬头看完车厢的每一张面孔。
“好不好看嘛,嗯?”上调的尾音天生带了撒娇的意味。
“没有你好看。”
此话一出,巴士司机恰好切换音乐,隔断的间奏里,后座的人们恰好听见了这一句,见鬼一样不可思议地抬头看来。
霍钦轻咳,不紧不慢收回视线端坐。
宁佳书喜欢出其不意,霍钦却连随口的答案都这么合人心意。
她捧着下巴,勾起唇角笑。洛杉矶习习的夜风拂来,连发尾的弯度都变得缱绻。
“我今天落地了。”
“天气很好,洛杉矶机场你也熟悉,应该很顺利。”
“一下就猜中了,没意思。”宁佳书撇嘴,“不过你怎么知道我熟悉这儿。”
“你不是在那边呆了三个月吗。”
尽管断了联系,和畅的朋友圈却总发她的状态,那么多年,霍钦也已经习惯了从别人那里获知她的消息。
想要屏蔽一个人的朋友圈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只是连霍钦自己的都清楚,他为什么从未生出过那种想法。
重逢之后,她们之间的氛围,好像还是第一次这么温馨平和,好像隔着话筒,连黑夜都变得融洽起来。
==================
宁佳书时隔很久做了一个好梦。
梦见她驾驶小飞机在海上迷航,与地面失去联系,频率里忽然传来霍钦的声音,告诉她跟着他飞。
他的声音好像永远不会慌乱,有着叫人镇定的魔力,宁佳书跟着他穿过疾风骤雨平安落地,频率切断的一瞬间,她清醒过来。
外面下了点小雨,起风了。
宁佳书披着毯子起身去关酒店窗户,回来趴在被子上,迷迷糊糊睡到后半夜,不知怎地,又梦见了和季培风分手时候。
洛杉矶的早春莺飞草长、万物复苏,阳光和煦。
是她喜欢的季节和天气。
宁佳书最后一次坐在UCLA的篮球场馆观众席。
篮球弹跳的节奏,犹如整座场馆的脉搏,每次腾空而起都带动巨大的呼啸。
组织进攻的核心,白蓝色球服12号,那是季培风所在的地方。
作为场上唯一的亚洲人,他一米八七的身高在巨人般的队友间不算出挑,却拥有超人的反应与协调能力,控球稳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