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书害怕她不高兴, 为除夕这顿饭患得患失犹犹豫豫好几天, 她从来是个骄傲过头的人, 面对他的家人,已经姿态放足够低了。
却没料妈妈竟然在他有女朋友的情况下,仍然介绍别的女孩给他认识。
这无论对佳书, 还是对他, 抑或是对面的一家三口, 都是一种羞辱。
她是打心底觉得佳书和他不会长久,还是打定了主意不能让他们在一起?
无论是哪一种,都足够叫霍钦生气。
在他这次回答过后,寒暄便在尴尬中匆匆忙忙结束。
刚回到自己的包厢,霍母便开始生气,“钦儿,你到底在干嘛, 好端端的提什么女朋友?你知道吗,我托了好几个姐妹帮忙才约到的机会,你这么来一出,完全弄得我里外不是人了!”
……
她喋喋不休埋怨完,意识的霍钦长久没有说话,抬头望去,只能瞧见儿子冷肃的脸,声音无波无澜。
“妈妈,你也知道我有女朋友。我以为你不知道。”
霍母从来没听过儿子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她被震慑了一瞬,怒气更上一层,“可你那个女朋友能结婚吗?”
“钦儿,妈妈可以不在乎你结婚对象的家世相貌,但至少她得是个好姑娘。一心一意爱你,不舍得伤害你,不会总让你伤心给你添麻烦。可宁佳书呢?能做到哪条?她爱你的程度同你爱她是对等的吗?她既没有责任感,也不善良,如果真的在乎你,为什么不和前男友们断得干干净净,为什么要让公司传出那些难听的话,让你脸上蒙羞?”
“年轻人总想为自己的爱情跟世界对抗,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不是这个世界在阻拦你,而是你的爱情本身就不堪一击。你们的道德观念、感情底线不一样,现在你可以不在乎,但等未来婚姻的激情消磨光了,这些原则性的问题暴露出来,每一件事都足够会成为你们之间天堑一样的鸿沟。”
“未来的事情谁也不能担保,与其那时候相看两相厌,还不如就让你们彼此的记忆留在最好的时候。再说,妈妈费这么大劲儿到底是为了谁?今天那个女孩子人家斯坦福毕业,长得又好看,哪里都比宁佳书强。你就算不喜欢她,当个朋友也是好的,何必让妈妈下不来台。”
……
隔着包厢薄薄一道木帘,宁佳书只觉得那些拷问每一句都像巴掌往她脸上招呼过来。
她此刻唯一庆幸刚刚电梯挤,宁母拿着礼物在后头等下一班电梯。
“小姐?”带路的服务生小声提醒她。
“算了,你去忙吧,我可能记错房号了。”
宁佳书不想再听接下来的内容,她脑子里千回百转的念头闪过去,最后只吐出这样一句话,说完就快步往回走。
走廊拐角迎面有腊月的风吹来,她却感觉脸上火辣,快要把皮烫破了。
是的,按照宁佳书的性格,刚才应该进去把桌子掀了,再狠狠羞辱恶婆婆,你挑剔我,我还不想嫁你儿子!世上两条腿的蛤蟆难找,男人还不好找……损到别人都气得快死了,宁佳书才算能出完这口气。
可是,她不想让霍钦难堪。
霍钦为她做了很多很多事情,连家里那么大的分歧都试图自己一个人解决,不让她跟着难受,但她好像从来没为他做过什么好事情。
那就走掉好了,为这个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场面,选择一个彼此都体面的离开方式。
宁佳书面上火辣,完全不是因为霍母的评价感到羞耻。
而是她发现,纵然她再不爱听,但站在一位母亲的离场上,霍母那番话竟不是没有道理,她确实在全心全意为自己的儿子着想。
宁佳书能承诺自己现在对霍钦全心全意,但这份爱却无法保障在未来,他们之间能永远不生嫌隙,不生变故。
旁的不说,连眼前季培风这件事情,她都束手无策。未来她又拿什么资格保证?
宁母刚出电梯门便和佳书撞上,奇道,“佳书,你怎么不进去,还没找着包厢位置吗?怎么不问人呢?”
宁佳书从宁母手中接过礼物袋子,目不斜视看着下落的楼层数字。“我忽然不想吃了。”
“你这孩子怎么反复无常的,才开车过来,怎么又不吃了?”
宁母气坏了,感情她在家里劝了两天白劝了。
宁佳书没有心情解释,直接把平板从包里拿出来,找到飞行计划指给她看。
“看到了吧,几个小时之后我就要飞加利福尼亚,算上往返机场的路程和准备时间,我还有两个小时吃饭。比起吃饭,我现在更想回家洗澡闷头睡两个小时。”
宁母被推着往外走,“你早点不告诉我,这么出尔反尔把妈妈叫到饭店里遛了一圈,回家竟然还睡得着吗?那礼物怎么办?不吃饭总要打个招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