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佳书似乎闻到霍钦身上有酒气, 她问:“你喝酒了?”
“嗯。”
霍钦年轻气盛时有一帮朋友, 偶尔在一起玩闹也会喝几杯, 后来在澳洲培训期间, 听闻他爷爷肝癌去世, 他当时失落了一阵子,似乎就是从那时起, 他就一滴酒没沾过了。
霍钦爷爷早年是部队的空军,呆了大半辈子的部队,伤退后转业到民航部门地面做了领导。霍钦小时候父亲常在天上飞,大半时间是爷爷带他,送他上学,接他放学。他因为战争时期身体落了取不出来的碎弹片,止疼片吃多了没用, 疼起来就倒酒喝,未曾想烈酒伤肝,倒先比那碎弹片先要了命。
霍钦话不多,从不与人倾诉。这些事,还是他们热恋时,宁佳书有次聚餐时被灌了酒,胃大半夜里难受,他爬起来给她找药时候才说的。
宁佳书总感觉他心里大概很难受才反常地喝了酒,冷战那么多天,其实她也不见得好过。
她伸手抱住霍钦的腰,把头埋进他怀里。
虽然被误导火急火燎赶过来,但好在宁佳书并没有生病,霍钦叹口气,肩膀松垮下来。他犹豫半晌,似乎在斟酌着怎么开口,最后却说道:“佳书,其实有个孩子挺好的。
“哪里好了,动不动生病,我妈从生下老二到现在,瘦了十来斤。”
“可孩子不止有生病的时候,他会笑会闹,是一个和你血脉相连的生命。”
“或许你以后会改变主意呢?佳书,你要是觉得辛苦,喜欢工作,孩子可以交给我妈带,或者另外找个月嫂帮忙都可以,“他说话时,下意识地抓紧了她的手,眼神中带着急切,他想要说服她,“相信我,佳书,我不会让家庭和孩子成为你的累赘。”
“你在说什么?”
先前的气氛荡然无存,宁佳书直起身来,茫然松开他的手,“我们不是说先好了不提这些吗?”
“是,是我破坏规则是我天真固执,可我以为我们现在已经和最开始不一样了不是吗?”他的胸口起伏,漆黑的眼睛直视她,强硬的背后似乎又带着不安胆怯。
宁佳书开始害怕,她既不想再和他吵架,把人推远,但又恐惧将这段关系更近一步。
她不知道霍钦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做个妻子?做个母亲?
她这些天无数次硬着头皮开始考虑,但仍旧不敢往深里想,她觉得自己不能扮演好其中的任何一个角色。
宁佳书无所适从,她恐惧,她觉得这次再不做点什么,似乎就要再次失去他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好像忽然有只手攥紧了心脏,攥得胸口晦涩,眼眶发热,她摇头又点头,张口欲言,却喉咙干涩。
宁佳书没有意识到,她的人生,包括在人际交往中也一贯强势,掌握主动,从不让自己落于下风,她会说咄咄逼人的话,做不留余地的事,然而到此刻,她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来示弱。
冷白的节能灯倒映在她眼睛里,好像有细碎的波光闪过。
霍钦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一度偏头别开眼睛,试图让自己心硬起来。
可漫长又沉默的一分钟里,他一遍遍揣度,一遍遍煎熬,最终不忍心,伸手盖住她的眼睛将她揽进怀里。
“霍钦,”宁佳书双手收紧他的腰。
“你别再说话了。”他觉得生气,懊恼,觉得无可奈何。
就好像做遍了所有的努力,最终却发现自己在原地踏步一样,只能接受宿命一般的挫败。
宁佳书没有听话,她越发将他抱紧,“我爱你。”
“你知道的,对我来说没人能像你一样。”
霍钦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终于听到如愿以偿的话,他却开心不起来,手下意识在她背上轻拍,“所以,这个孩子,你下定决心不要了吗?”
……
宁佳书沉默了两秒,“什么孩子?”
这真是一场天大的乌龙,宁佳书用五分钟才弄清楚了事情叫人哭笑不得的经过。起因居然是宁母在洗手间发现罗图的验孕棒后,发来给她那条阴差阳错被霍钦妈妈看见的询问短信。
所有人都以为她怀孕了!
霍钦一直在等她坦诚,从前两人在聊起这方面观念的时候,本来就是截然相反的态度,宁佳书不说,霍钦就以为她不愿意要这个孩子,因为害怕束缚和承担责任,便打算连商量机会都不给,一个人草率地做了伤害所有人的决定。
这些天的冷战,竟然是一场无妄之灾,罗图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还狠狠坑了她一把。
宁佳书觉得又气又好笑,抬手使劲往霍钦背上捶了好几下,觉得不解气,又踢他:“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你连问都不问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