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锁没锁门(5)
“妈妈,她——”一个男孩仰头看她。
“看什么看,没见过熊猫妆吗?”佟玲抛下一句话,扬长而去。
留下了他们在穿堂风中安静了几秒。
公交车站,下楼一路快步过来。
佟玲泪干了。
一排墨绿色的浓荫下,她让凉爽的风拍打在皮肤上,呼出了一口浊气。
没想到哭一次还会这么舒服。
手机响了。铃声仿佛是出鞘的剑,总会让她紧张。
“喂,然姐,”佟玲望着四周的高楼大厦,混凝土丛林满是汽车尾气,但好在浓浓的路边绿化,让她放松地呼吸了一口气,“嗯,我跟他们打过电话了,嗯,说会放到仓库去,没事,嗯,拜。”
那是佟玲工作上的电话。觉得比来自家人的要好。
她闻到里脊肉的香味从路边徐徐飘来。
望着夹在两家大店之间的小商铺。
商铺就跟小车似的。暗黄色的遮盖微微吹拂。里面有一个中年女人,系着黄色围裙。围裙上印着里脊肉饼的宣传词。
佟玲走了过去。
肮脏。
干净。
佟玲快要靠近里脊肉饼的小商铺时,脑子的强迫思维想起了一个特别讨厌的人。
那个女生喜欢吃里脊肉饼。
不,佟玲蹙眉,她吃的不是里脊肉饼,是肉夹馍。
又有什么区别呢?
肮脏。吃下它。你也会跟她似的那么肮脏。
闭嘴。
佟玲已经对上了正在做里脊肉饼的中年妇女的视线。
实在走不开。
她强忍着心里的不舒服。
走过去,将几个钢镚放在了银色的台子上。
吃下它,你就会很肮脏。
不会的。
干净!
“一个里脊肉饼。”
“好嘞。”
这时,一辆公交到了站。
佟玲仔细看清上面的数字,11路?10 路?14路?
14路。
那是她要等的车。
“能快点吗?”
佟玲看着这个人从一个凹槽夹起青菜,又从另一个凹槽夹起油炸的里脊肉,把它们塞入了小面饼中间。
她准备给它套上第二个塑料袋时,佟玲说了一句“不用了。”赶紧拿着烫手的里脊肉饼跑向了公交车。
佟玲登上公交,将一个钢镚扔进去,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好。
黑色枝桠擦过车窗的玻璃。
公交车行驶起来。
她注视着手里的里脊肉饼,菜叶和里脊肉都快溢了出来,散发着油腻腻的香味。
它的热度烘烤着她的指尖。
肮脏。
干净。
到了站。
佟玲眯眼,迎着刺目的光亮,几步下了车。
背后。
车窗下,刚才她坐着的座椅,一个热喷喷的里脊肉饼随着公交车行去了。
一口都没咬。肚子饥饿地叫了起来。她就这么回了家。
小区有时候和垃圾场差不多。
如果不是门上刻着几个掉漆的大字。
她可能得往里多看几眼,才确信不疑,知道没有走错地方。
这地方要拆了。
被妈妈认为是大龄女青年的佟玲,知道应该出去租一个房子,怕他们再继续唠叨她找一个丈夫。
从听到拆迁消息的那天起,佟玲就开始考虑租房子的事情了。
一件事情是否能很好很快的解决,取决于金钱是否雄厚,她一直都这么认为。
自己卖衣服的工资加上网络电水费之类的考量。
还有作为女人独自一个人住,安全性也必须考虑。
找到的房子,不是太贵,就是太破旧,或者地理位置太偏。
在现代社会,没钱寸步难行。哎。去哪儿找呢?
夜空璀璨。风有了一点冷。
月色下,佟玲将一件绿褂子的敞口捂紧,缩着肩膀走入小区。
进了楼。
她尽量屏住呼吸,不去闻塑料袋在楼道腐朽的味道,也不用手碰墙上黏糊糊的褐色东西。
佟玲用钥匙打开了门。
直奔厨房的冰箱。
找到了冷湿的三明治吃了起来。
佟玲走回自己的房间,坐在电脑椅上,望着房间墙上的那些明星海报,还有她小时候乱涂乱抹的痕迹。
完全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心情那么好。
会在墙上用擦不去的油性笔写上一段段浪漫的好词好句。
好幼稚啊,她淡淡一笑。
有关这个地方的回忆很快也仅仅只是回忆了。
这个家很破,稀破稀破,破的让人不忍直视。
可佟玲就是在这个地方长大的。
每一个角落,每一扇门,都有着她的痕迹。
她不想离开。
“啊……”佟玲闭上眼,“活着好累啊。”
佟玲每当在家只有自己一个人,想要清静一会子,都会安不下心。
她会有种仿佛几只湿爪子,冷不防抓住她的脚踝,将她拖入风暴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