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帝衣(99)
德妃为人谦逊温和,声如其人,看见殿内的青年与少女略吃了一惊,随即很快笑道:“原来齐王殿下与朝楚公主也在此啊。”
德妃娘娘出身于世族,容貌偏于温婉,不算是很出众,皇帝的后宫一览而观却也很平衡。
皇后娘娘出身大族曲氏,正是春秋鼎盛,人才辈出;景王的母妃瑜妃出身较低,当年文采风流,入了宫闱;郦妃姿容最胜,占尽风流,但其子却不是王储的候选。
眼前这位德妃资历久,不得宠,一儿一女年龄却小;而诞下皇长子的襄妃倒是面面俱到,却早年就去世了。
德妃母子三人先是见过皇后,两个孩子又转过身来,对长孙少湛二人齐声道:“三皇兄,朝楚皇姐。”
“无需多礼。”朝楚公主温声道,齐王仅仅颔首,目光在他们身上掠过一瞬,不做其他回应。
两个小家伙见到他没什么反应,反而松了一口气,如果齐王兄忽然变得如皇长兄一般亲和起来,他们反而会惊慌失措,从小长在深宫里的孩子们,总是想的要比同龄人多的多,深的深。
朝楚公主与皇兄起身携手避开到了侧殿去,两人边走边低声说话:“皇兄所查之事,可有结果了?”朝楚公主今日见皇兄方想起此事,至今她还不知道皇兄究竟所为何事。
“嗯,已然有了眉目。”长孙少湛不欲多言,朝楚公主总觉他神情有所异样,然而仔细端详又不得而知。
“母后很不希望你成为如今的样子。”长孙少湛说起话来,从来没有说教的姿态,只是平静的陈述。
朝楚公主其实并不反感如今的身份,她从懂得是非,明白事理,就已经是人人皆知的未来大祭司,没有过太轻快的日子,但也不会很忧愁,说:“可这是父皇的决定。”她对于自己未知而注定的命运,并没有太多的恐惧。
“对,是因为嘉应长公主。”两人看起来答非所问。
“这本就是大祭司的命运。”
“你这么坦然。”
“因为皇兄在,没有什么可以畏惧的。”朝楚公主笑靥如花。
长孙少湛眉眼俱平,抬手扶了扶她乌发上的金莲钗,正是他亲送与妹妹的,一瓣叠一瓣的莲花,上面还有浅浅的脉络细纹,格外华贵雅致,连德妃看着也道:“三殿下对公主这份呵护,算是世间少有了。”
大多兄长虽然爱护手足,却也没有体贴到长孙少湛这个份上,连妹妹发上的金钗玉簪都要亲力亲为,曲皇后也极为满意,她是不知道这钗中玄机,若是晓得了,怕是会斥责儿子。
“少湛也还罢了,少幽才是本宫这心里头总是牵挂的,又成了少言寡语的性子。”
“公主虽少言,却格外得人怜惜的,这就是极少有的了,这阖宫之中,哪一位殿下对公主不是温柔以待的。”德妃说的倒也句句属实,对皇后很少阿谀逢迎的,从曲皇后被册封为皇帝的皇子妃就进入皇子府了。
祁姑姑也跟着附和,这说明德妃的话说的很恰当,若说了解皇后,没有人比得过祁春眉了,这不是一位春伤秋悲的主子。
长孙少湛与妹妹到侧殿后,过了没有一会,六公主与七皇子也进来了,对于两个并不熟悉的皇兄皇姐,两个孩子相对踟蹰了一会。
帘内的齐王似乎与朝楚公主在低语交谈,宫人摆了棋盘和黑白两玉罐云子来,光泽温润的云子棋,就连棋盘也别具匠心,价值不菲。
朝楚公主并不太想要下棋,偏生齐王殿下兴致勃勃,明知道她不擅棋术,又不肯手下留情,每每将她杀个片甲不留,好似就为了看她输的一败涂地,专拿人寻开心一般。
“皇兄仿佛总是知道我的下一步,将我的棋路堵死。”她怏怏的蹙眉不虞道。
长孙少湛拈着棋子在手指间,幽幽道:“我若说与你心有灵犀,你可要信?”
“你我至亲兄妹,心有灵犀一点通,倒也可信。”朝楚公主莞尔一笑,才将棋子摆好位置,皇兄的下一步棋就跟了上来,紧咬着她不放了,抬眼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少女笑容顿时如冰雪逢阳,消融无踪,长孙少湛乐意极了看她苦恼的模样。
“可不可信,自在人心。”
六公主就在此时领着弟弟一同进来,朝楚公主手执云子犹豫不决,忽听稚嫩的孩子声音:“先前小七落水之事,多谢朝楚皇姐执言。”
六公主其实也不知道该如何道谢,又是为何道谢,只是方才母妃听闻公主与齐王兄在此,才特意叮嘱他们的,母妃这样说,必然是有母妃的用意,是为了他们姐弟好就对了。
弟弟有些害怕齐王兄,在外面犹豫了好一会,因为以前跟着先生去看皇兄们练武,正好是齐王兄在与禁军统领切磋,齐王兄的招式狠厉干净,至此孩子们记忆深刻,景王兄那般严肃对他们也很温和,唯独齐王兄……令人避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