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帝衣(49)
另一个宫人发出嗤笑声,附和道:“谁说不是呢……”
这两个宫人未免太过肆无忌惮,胆敢非议宫闱,朝楚公主淡淡瞥了一眼碧桂。
碧桂则明意,走了出去,对二人冷面呵斥道:“放肆,宫中也敢信口议论是非,当心拔了你们的舌头。”
宫人没料到会被人听见,被打断的猝不及防,一眼就认出了是寒山宫的掌事宫女,面面相觑,脸色双双发白,魏明姬就一言不发的站在旁边看着,她还从来没见过公主生气。
朝楚公主身居尊位,移气养居,果然这人的气度举止都是慢慢养出来的,分明同样是吩咐事情,有人看上去那么自然而然,有些人看上去颐指气使的。
在所有人眼中,公主就该是美玉无瑕,如书中神女一般,往前的诸国分裂时,是很赞颂诸国帝姬的,因为赞美会为人传颂,会引来更大的权势。
而如今的公主更加是深藏皇城之中,尊贵如花蕊,金枝玉叶的掌上明珠。
两个宫人被拉到公主面前,瑟瑟发抖,俯首触地,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公主饶命,奴婢不敢了!”
朝楚公主面容冷然,犹如覆满寒霜,眼神静澜无波,吩咐道:“来人,拉下去二十廷杖。”一如从前的平淡轻缓,好似在吩咐上什么茶点一样。
碧桂则是习以为常的样子,对公主福身道:“是,奴婢这就去,公主请息怒。”
魏明姬心中一跳,抬眼看了一眼朝楚公主,二十廷杖,重重的打下去,足以要了一个人的姓名,身板弱一些的,可能连十下都撑不过去。
是她糊涂了,贵为公主,早就习惯了这种居高临下,随处有人恭敬请安,锦衣玉食,抬眼就是花团锦簇的日子。
朝楚公主看起来并不生气,反而回首挽住她的手,温柔地说:“走罢,明姬,本宫带你去碧春池的水榭。”
“是。”魏明姬跟着公主来到了碧春池的水榭,碧春池中长了新的荷叶,清新的嫩绿色,水榭庭柳,风拂耳畔。
一行人经过了一座花阁,又绕过了一片花丛,走过了月洞桥,朝楚公主带着她往翠竹林里面走,沿着翠竹小径一路进去。
若是往常,魏明姬可走不了这么久,但因为长时间与公主练舞,体力倒是跟上了。
“在这里歇一歇,杏柰,去取些茶点来。”
杏柰端来了敬亭绿雪,和八色糕点,甜杏仁和果脯,魏明姬走到边上看了看,静悄悄的,仿佛了无人烟的仙境,绿叶成荫,说:“公主,这里似乎没什么人?”
“是没有人,”朝楚公主摇了摇头,淡淡的说:“本宫在这里,她们都不会来。”
“这是为何,难道都是惧怕公主不成?”魏明姬不明所以。
而且,素日里的寒山宫,除了偶尔有皇后命人前来送些东西,也很少有外人来过,说起来,她尚且未曾见过皇后娘娘。
就是皇帝陛下,也是公主偶尔提及,就仿佛,与世隔绝一般。
与世隔绝,对,就是这种感觉,她们自从进入寒山宫,对于皇宫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寒山宫仿佛被遗忘的禁地,没有其他宫人敢来。
魏明姬想着,便觉胆寒不已,她抬起眸子,看向了朝楚公主,明媚的少女。
寒山宫不允许其他人进入是宫规,但公主自己也鲜少出去,甚至连去拜见皇后娘娘也只是初一十五。
但她不能问,素日相处之下,不似是天生的性情淡漠,但方才的情形又告诉她,这位公主可没她想象中那么柔善。
朝楚公主丝毫不以为意,将指间的玉色茶杯轻轻的转着,杯中碧色水纹微漾,很温和的回答道:“你觉得是惧怕,就是惧怕,是敬畏,便是敬畏。”
魏明姬蓦然开口道:“公主,我以为奉神则怀慈悲之心。”
“你说的是苔山寺的佛,而不是我所奉的神。”朝楚公主坐在了朱漆美人靠上,手伸到了栏杆外,轻轻撩拨着垂到水池中的柳枝,碧水漾出一圈圈的涟漪,漫不经心的回答。
“可是,神明不是都对世人心怀悲悯吗?”
魏明姬也偏身坐了下来,正视着公主的神情,漫然自若,发出了疑问。
她依旧不明白,如若神明不能够对人怀有善意,那为何还要供奉在宗祠庙堂之中。
朝楚公主抬眸看了她一眼,手臂靠着围栏,斜斜支颐道:“倘若是心怀纯善,还讲什么因果报应,都是世人,理当一般待之,不应有报应二字。”
魏明姬被反驳的哑口无言:“这……”
毫无疑问,她被问住了。
朝楚公主并不恼怒,反而道:“本宫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我们的信奉必然是有道理的,也许一时半会本宫也说不出来,但定然是无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