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帝衣(34)
而两家人没有办法,只得将这一双可怜的苦命鸳鸯埋葬在这里,这件事自然是瞒不住的,渐渐传了出去。
这下面,原来还葬着两人的尸骨啊。
朝楚公主逐字逐句的看完了,敛袖站起身来,蹙着眉道:“本宫看这故事,怎么反而感觉有些渗人呢?”
“渗人?”江改百思不得其解,他说:“属下觉得这还挺感人至深的,以前来看的时候,还有许多小姑娘在旁边哭着说,若得这一段情,真是至死不渝。”
朝楚公主开始听着还是一本正经的,到了后面终于忍不住,手持湘色锦帕,掩唇转脸就笑了出来。
江改脸色微红,追问道:“敢问公主为何发笑,可是属下有什么地方不对?”
朝楚公主也不忍敷衍与他,便轻咳一声,道:“咳,没什么不对的,本宫只是在想,江大人怎么说也是一表人才,那小姑娘见你在旁边,嘴里又说着这话,什么样儿的心思江大人难道不懂得吗?”
“原来如此。”江改此时才恍然大悟,捂着头对于这个答案,真是哭笑不得。
少女怀春,总有些笨拙可爱的心思。
江改想起了公主的话,追问道:“对了,方才,公主为何说此事渗人呢,不是挺美好的吗,属下不解,望公主解惑。”
朝楚公主看了看周围都是一对对的男女,有些明显是才成亲的新人,她带着两人走带另一边的回廊下。
“这传说的确是足够凄艳,本宫只是觉得,当初这对男女在树下撞了个头破血流,按照神卷所言,自尽而亡的人死后会成为孤魂野鬼,多半会是地缚灵,那岂不是这双苦命鸳鸯的鬼魂已经在此地困守了百年。”
江改朗声而笑,拂手道:“公主多忧虑,属下觉得,这里是佛寺,就算再难渡的孤魂野鬼,也早该被佛光净化了不是。”
“你说的也对,是我拘泥于世俗之见了。”
“不不,公主的话也并非是错的,这些神鬼之事,又有谁能真正的清楚呢,属下只是觉得,很多事情不必去知道分辨清楚,徒增烦恼罢了。”
当人们需要的时候,树也能成神,即便它只是千百年来一直伫立在这里,什么都没有做过,它比人还容易得到人的爱戴。
这东西是什么并不重要,它可以是一棵树,也可以是一个人,或者一块形状古怪的石头,唯一重要的,他们的寿命要很长,作为人也要比寻常人年纪大,人们相信时间会为一切留下神灵的痕迹。
它唯一要做得,就是只需要静静的呆在这里,任由人们的朝拜供奉即可,满足世人的一种需求。
“你们来了这里,朝楚,这姻缘石和相思树,你都看过了吗?”
“看过了,咱们去别处罢。”朝楚伸出手,牵着三皇兄的手,她站在回廊的台阶上,这个高度将将好能与他平视。
三皇兄在几位皇子中最像父皇,身材颀长挺拔,穿着长袍也是玉树临风,面颊削瘦白皙,很冷清的眉眼像极了母后,眼睑皮薄秀长,以一种优美的弧度徐徐展开,仿若一副工笔画,他不笑的时候的确挺吓人的。
她自从进入寒山宫后,与皇兄相处的时日骤然减少,每个人都对她很好,这令朝楚很安逸,她透过皇兄的肩,看见那挂满了红穗子黄签纸的相思树,被清风一拂翻飞未肯下。
长孙少湛问她的感受:“怎么样?”
她从皇兄的脸上移开目光,重新落到他后面的人群上,红男绿女,紧紧簇拥着向相思树拜了又拜,她回答说:“看着真美,怪不得那么多人会写男女痴恋的话本,呈现在眼前的时候,宛若佳画。”
“你觉得可信吗?”皇兄问她。
朝楚公主目带茫然:“什么可信吗?”
“这棵所谓的相思树,真的把愿望挂上去就能实现吗?”长孙少湛抬头仰望着这棵高大的相思树。
他说话的语气很澹然,没有信,也没有不信,只是一种单纯的疑问,宽宽的衣袖风拂起浅淡的纹路。
后来日日回想起今日皇兄的一番话,朝楚总是在想,三皇兄似乎是意有所指,可又怀疑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朝楚公主也安静下来,她手敛着宽大的袖子,看着这棵被人们所信奉的相思树,温婉娴静道:“我不知道,但人总需要有信仰的罢,若没有了信仰,很多事情靠什么去支撑呢。”
这是她从书卷中得到的答案,她从幼年便知道,她信仰着天神,而人们会信仰着她,她得相信自己。
“也许如此,是需要,而不是必须。”长孙少湛说完这句话,朝楚敛下纤长的眼睫。
午时,他们单独辟出了一间厢房来吃苔山寺的斋饭,味道闻上去很香,也许是他们游逛了一上午的缘故,朝食本就没吃多少,此时腹内空空,很是有些累了,吃起来也很爽口。